莫可奈何斬馬謖——須文蔚〈陪父親看失空斬〉

陪父親看失空斬／須文蔚



陪父親看失空斬
在馬謖立下絕命的軍狀
昂首走進史冊前，來不及惋惜
我已屈從於昨日加班的勞累
睡倒在沙發上

夢中猶是光棍的父親羽扇綸巾
站在滿天烽火的城樓上，身後
是和他一起潰敗渡海來台的弟兄，面前
是如雹暴般落在平野的刀光
鑼鼓點，一聲聲把恐懼折疊在石藍色鶴氅中
談笑間，以一張琴洗滌眾人耳中亡靈的哀嚎
父親把滴著血的劇本一把給擰乾
拋給戰後出世的我

我撿起腳本，跑著龍套
望著退卻敵兵的父親揮去滿臉的驚險
急忙調兵遣將
張羅柴米油鹽
與海島上不共戴天的偏見摶殺
廢棄一座空城
建築新的城鄉

我拋開腳本，跑著龍套
貪婪地撿拾戰利品，全副武裝後
成為蜀軍的逃兵。在風中依稀聽見
久未票戲的父親唱道：
「閑無事在敵樓我亮一亮琴音，
哈哈哈……！
我面前缺少個知音的人。」
過門中加小鑼一擊
司馬懿還來不及唱西皮原板
我讓父親的寂寞給敲醒

⊙原載「噓！用文字餵食部落雞」http://blog.chinatimes.com/winway/

◆作者簡介：
    須文蔚，台北市人，政大新聞研究所博士。現任國立東華大學中國語文學系副教授，兼任數位文化中心 主任、花蓮縣數位機會中心（DOC）主任、財團法人公共電視基金會董事、行政院青年輔導委員會委員、《詩路 ：臺灣現代詩網路聯盟》主持人。
    文學創作曾獲中華民國新詩學會「優秀青年詩人」、創世紀40週年詩創作獎優選獎，86年度「詩運獎」、創世紀45週年詩創作推薦獎、五四青年文藝獎、94年度中國文藝協會文藝獎章。
    著有詩集《旅次》、文學研究《台灣數位文學論》、《台灣文學傳播論》（二魚文化）、編著《文學＠臺灣》（相映文化）。目前從事數位文學實驗，建構網站《觸電新詩網》。

◆    導讀：

戲劇反映人生的現實，劇本中的人物自然也投射出觀者的情感樣貌。

渡海來台老兵的落寞與寂聊，對比著戰後出身，因不敵加班的勞累，睡倒在沙發上的作者。柴米油鹽的爭逐，形而上的激辯與對抗，才是現實生活真正的場景。作者遁入夢中重現歷史歷歷在目的場景，以古諷今，夢裡的人生看來才像是真實人生的遭際。

揮淚斬馬謖，除卻不捨，更多的是時代環境下的莫可奈何。 （陳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