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寫的感覺，滿滿在胸中，怎奈每每下筆完成一篇頭條，總得花上個把小時，而且得在身心皆靜的狀態下方能成篇，所以只得任千百個想法飄浮在腦海裡、暫息在便條紙上。趁今夜未成眠，挑了個話題～二探枝無葉，至少讓一些感覺被整理出來吧。

《太陽偏與枝無葉》，「薪傳」９３年的年度大戲，排戲時我寫了篇排戲隨想，寫到透過黃雅蓉看到枝無葉的固執和傲骨，對於去年完全沉浸在角色中的演出，也頗為滿意。今年，薪傳７月２４日在中壢音樂館二度推出《太陽偏與枝無葉》，在確認接演後，雖然７月中旬才進入劇團和大夥兒排戲（夥伴們則是６月底就開始排練），但自己卻打從６月就開始準備，透過首演帶子複習身段、練習唱段，結果看出些問題、也找到些新方向。

首演，身段動作略顯貧乏，可能是沒有水袖、沒有手中物的關係吧，整體看起來，只有簡單的移位和不算程式的程式動作，於是決定先從身段下手，在不影響整體、不為做動作而動作的情況下，設計增添若干身段動作，最明顯的是第二場喜獲繡球的連唱。再則，發現首演的若干身段表現未能與鑼鼓、音樂緊密結合，於是仔細研究和分析音樂的設計和鑼鼓的安排，再修正表演的節奏和身段的配合，這個部份以出台的「撞金鐘」和喝接風酒的「七字變」最明顯，也自我演練很多遍，效果應該比首演強。

關於身段的增減其實不算太大的問題，之所以寫下「二探枝無葉」，在於我重新詮釋了他，而這個新詮釋讓我又有些戲裡戲外的體會和領悟，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強度，強到足以讓我一直記掛在心中，不吐不快。

簡單的分析首演和二演的枝無葉，首演的枝無葉可能是老么吧，性情圓圓的、隨遇而安、雖然固執傲骨、但還是有點逆來順受、撒嬌依賴心較重，所以給觀眾的感覺是一直皺眉、衰到最高點的樣子；重新詮釋的枝無葉，則是老二，性情有菱有角、叛逆、有個性、有福與友同享、有難自個承擔、永遠挺著肩膀、不輕易示弱和失敗…。

當朋友寫說覺得二演的枝無葉多了書生之氣、帥氣多了，當朋友分析枝無葉在各個場次的表現層次分明時，我知道二演的枝無葉才是更貼近固執傲骨的枝無葉，對了，辛苦和冒險總算沒有白費，而且又再度享受到詮釋角色的喜悅。

但是，如前面所寫的，對一個角色的重新詮釋是辛苦且冒險的，這也是更前面所提戲裡戲外的體會和領悟。

要推翻一個已成形的角色，是相當辛苦的。因為一個角色的產生是當時的參與者在當時的時空背景下完成的，有當時共同參者的氣口和節奏了，所以當某個角色、尤其重要角色換人飾演時，因為每個人的主觀感受不同、對於角色的詮釋就有或多或少的差別，戲的味道就多少會因此而變異；而這次雖然都是由我飾演枝無葉的角色，但為了更加完滿的呈現枝無葉的固執和傲骨，做了大幅度的改變，就得突破自己原先設計，還得不受首演的影響，二度詮釋別人創造的角色已難，自我突破自己的設定更難，相當辛苦，但也很勇敢。

而這次的重新翻案，事後看來，算是危險的。因為這次重演，沒有導演看排，只有夥伴們互相提點和解決問題，原本這不算什麼大的問題，也不構成危險，但因為我是在沒有導演、沒有旁觀主導全劇走向的人物在場下，竟冒然重新詮釋既成角色，如前面所言，一個角色的定形是有其人事物背景的，如今一切如舊，我竟獨自翻案，又沒有導演在旁觀看修正，如果我把戲破壞了，豈是一個糟字了得，所以，這次的重新詮釋枝無葉，意外發現這個危險，所幸並無大礙。

檢視這次二演枝無葉，自我評價是功敗各半。

成功之處在於更找到枝無葉的氣、更找到枝無葉的形象，舉一個例子，枝無葉就算當了乞丐，也會是梳理整理才出門的乞丐，因為他不認為自己是乞丐，他只是一時落魄，而穿得破舊補丁的衣服，也只是現實環境如此，並不能影響他的骨氣；再舉一例，枝無葉第一次上台演唱的「如今捨名叫枝無葉，自願飄零在世間」，首演時的潛台詞是「唉，認命吧，應試不中，從此就叫枝無葉，飄零人間吧」，二演枝無葉的潛台詞則是「天啊，竟然應試不中，無言見江東父老，從此改叫枝無葉，自做自受孤獨流落人間吧」！而且誠如朋友分析的，重新詮釋後的枝無葉更能將每個場景的心理和肢體清晰表現出來。

但還是有失敗和不滿意的地方，也一度造成演出結束短暫的失落。自我分析失敗的原因，在於多少受到首演的影響，再則在沒有導演主排和夥伴共同參與下，獨自挑戰新的詮釋，沒有得到全面的互動，也是失敗的原因之一，還有也許太執著於以老二的個性去詮釋，少了些角色詮釋的彈性空間，造成若干心情轉折的不順…。總之，二演的枝無葉還不是最完整和可以全然與之呼吸的枝無葉，當天演出時，有些時候還帶點疏離的感覺在「演」枝無葉，而不是完全的枝無葉在舞台上說話動作，朋友感覺最不順暢的地方，就是枝無葉發現麵龜藏金元寶後、幾近瘋狂時被三聲警鐘敲響的領悟，覺得這次較缺少徹悟，以及不明白枝無葉為啥因此就能頓悟，這個問題，也許就出在我還沒完全找到新的枝無葉吧！

說完了，距離７月２４日已過十天的今夜，終於把二演枝無葉的感覺寫下來了，算是一個段落的結束囉。對了，不知是真如自己設定的，還是這陣子比去年開刀休養後更瘦嗎，二演的枝無葉劇照，相較首演“圓圓”的感覺，看起來真的是較“有菱有角”，較為削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