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11 19:05:11陳跡

月夕花朝3---我用沒有在等妳的心情等妳

今天的雲度山上一片晴朗。天空是漂亮的湛藍色,白色的雲絲在上面游移著。

 

一名相貌俊美的紫衣少年,坐在一株雪松樹下,抬頭看著天空。

 

維持這樣的姿勢已經半天了,直到頭上被撒了一些木屑。

 

他本來也不想搭理。但木屑越灑越多,有些還掉進他眼睛裡了。

 

少年的眼睛,像兩顆剔透的水晶珠子,裡頭能裝下這大千世界的森羅萬象。

 

 

 

「二吱兒,不要以為雪松爺爺在睡覺,你就能跑過來撒野!」

 

紫衣少年站了起來,輕輕一躍,把伏在樹枝上,一隻正在磨牙的松鼠拎了下來!

 

松鼠剛剛待過的地方,雪松樹皮不見了,露出裡頭較淺色的木質部。

 

「聽好了,下次再來,把你丟到山下去!」

 

少年把松鼠甩了甩,甩得牠頭暈目眩,這才放開牠。

 

松鼠夾著尾巴逃了。

 

少年又回去坐在雪松樹下,看著天空。

 

 

 

「咦?我的手臂怎麼破皮了?」

 

一直到黃昏的時候,少年頭上傳出一陣慈祥和藹的聲音。

 

少年一回頭,看見一個穿著綠色袍子的老者,笑道。

 

「爺爺你醒了?這次睡了一個月哩!」

 

 

 

「只有一個月?那真是太少了。我跟你說啊蘭花,你知道我為什麼可以活到三千年這個歲數嗎?你得學學,那就是因為我一直睡覺啊!」

 

「睡那麼久也是很無聊。」

 

被稱為蘭花的少年回答道。

 

「不然你看著天空,等著那個人,就會比較有趣嗎?」

 

雪松爺爺在蘭花身邊一塊石頭上坐下了,道。

 

「你知道有一種修煉法門,叫蟄龍法,也就是睡覺。睡覺可以讓身體各部份充分休息,自我修護,減少精力耗損。肯睡覺的仙啊,比不肯睡覺的修練進程快了兩倍哩!來來來,咱們一起睡覺吧!」

 

「爺爺您睡吧。我不睡,替您看著。您材質結實,樹姿優美,除了吱兒牠們,還有很多人類在打您的主意呢!我怕我一睡,醒來您就沒了。」

 

少年靠著雪松,看著月亮高掛在雪松枝頭。

 

「蘭花啊!花開花落自有時。如果修行到三千歲的我被人類砍了,那也是我的劫,不忮不求,順其自然,這才是修仙之道啊!」

 

雪松道。

 

「就像那個之前常來陪你說話,名叫盈夕的姑娘,她來是種偶然,去卻是一種必然。她是普通人類,始終要離開的。而你是花精,有數千年的生命,她的天年最多百年,不可能永遠陪你。你啊,就別再想了,陪爺爺一起睡覺啊!」

 

 

 

「身為一株植物,以我現在的道行,還沒法離開我生長的地方。爺爺,您有三千年的道行,只再度最後一次劫就能成仙,您的神通廣大,您可以告訴我,盈夕姑娘她去了哪裡嗎?」

 

蘭花的問題,讓雪松覺得剛剛他說了那麼一大篇都是白說。

 

 

 

也罷,修仙的過程中,刼能夠以各種形式出現,也許那姑娘是蘭花的一場刼呢?如果真是這樣,他們一定還有機會再見面的。自己想要護著蘭花,又何嘗不是逆天之行?

 

「盈夕姑娘看著是有仙緣的,又成長在咱們雲度山,這個靈氣滿滿的地方,只可惜為了一個男人再入紅塵。那個男人也是她的刼啊!能不能度過,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男人?您是說那個彈琴的男人?」

 

蘭花想起薛盈夕曾經帶來一個叫莫遠的男人,彈琴給他聽。

 

怎麼那個男人是她的劫嗎?這樣的話,他應該要去告訴她,要下山去保護她才是。

 

只可惜,他只是一隻道行百年的小精怪,只能化形,還沒法離開生長地。

 

 

 

「那…….她會怎麼樣呢?」

 

蘭花問雪松,眼神中透著焦慮。

 

「蘭花,你別緊張,所謂的劫,也可能是個機緣。不一定是壞事啊!你瞧,如果不是因為有刼可度,我們這些精怪,怎有成仙的可能呢?」

 

雪松讓蘭花換個角度想。

 

「或許也因為那個刼,你們才可能有重逢的機會啊!」

 

 

 

任何事物,都有一體的兩面,身為一株聰明的文人蘭,蘭花能理解的。

 

 

 

「那雪松爺爺,您告訴我,我們會再見面嗎?」

 

夜風吹過林間,在沙沙的林葉摩擦聲中,蘭花問。

 

「我不知道。但蘭花,與其期待著跟她見面,不如先適應見不到她的日子,以平靜的心,去迎接再次見到她的那一天。」

 

雪松的話有點玄,但蘭花明白了。

 

「我知道了。這樣一來,我就能有等很久很久的心境。這麼久的時間,我一定能等到她的。」

 

等她來見自己,或者等自己的道行足夠離開雲度山,去見她。

 

 

 

薛盈夕和莫遠,在山下補給的那座小城裡,尋間客棧過夜,打算明天天一亮,就踏上回京城的路。

 

雖然薛盈夕願意跟莫遠走,不過因為非常時期不宜分心,兩人雖然睡同一間客房,卻還是相守以禮。盈夕睡床,莫遠則睡地鋪。

 

這是她第一次離開父母在外過夜,薛盈夕翻來覆去睡不著。

 

莫遠也查覺了薛盈夕的不安。他從地鋪起身,來到薛盈夕的床前。

 

「盈夕,妳睡不著嗎?」

 

他上了榻,將薛盈夕擁入懷中。

 

「別怕,我陪著妳。」

 

 

 

感受著莫遠有力的臂彎,還有他身上的體溫,薛盈夕才漸漸安心下來。闔上眼睛。

 

 

 

半夜,兩人卻被窗外一陣嘈雜聲吵醒,有人在喊殺,有人喊逃命。

 

莫遠睜開眼睛,看見薛盈夕也正看著他。莫遠似乎並不意外,翻身下榻,走向窗子,開了一條縫,朝樓下望去。

 

「盈夕,我們必須馬上走。」

 

莫遠關上窗戶,將包袱背在背上,手持長劍,另一手來拉薛盈夕。

 

「怎麼回事?」

 

薛盈夕睡眼惺忪,恍惚問道。

 

「有流寇殺進城來了,百姓們正在逃難,我們必須混在人群裡出城。」

 

說完,莫遠牽起薛盈夕的手,下了樓,從客棧後門逃出!

 

因為身分的關係,常被追殺,莫遠有個習慣,在投宿客棧的當下,為防萬一,會將客棧可以逃難的路線通通摸透。

 

 

 

薛盈夕不明白怎麼回事。山上的日子平靜了十八年,怎麼一下山,就沒有半刻安生的?

 

她跟著莫遠一起混入人群裡,莫遠怕她走散,不但把她牽得緊緊的,還用紳帶將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腕綁在一起,以求萬無一失。

 

人潮十分擁擠,幾乎沒法走路,都是被人群推著往前進,就這樣且推且逃,有時遇到流寇,莫遠的武功不錯,一劍一個解決了,但路上有更多死於流寇刀下的百姓,開膛的破肚的缺手的缺腳的斷頭的,血流成河,觸目驚心。

 

天剛露出魚肚白時,兩人終於擺脫了人群和流寇,走在一處不知名的郊道上。

 

 

 

「可惜沒有馬了。盈夕妳還行嗎?咱們走到下個城鎮買馬吧?」

 

莫遠讓盈夕靠在路旁的一株樹下坐了,將水壺遞給她,讓她喝些水止渴,也定了定神。

 

 

 

薛盈夕喝了水,喘聲漸止。

 

「遠哥哥。我一直在山上生活,對山下的情況並不了解,對你,我也不甚了解。這一切讓我很沒有安全感。如果你不肯告訴我實情,我怕這條路,我走不下去了。」

 

薛盈夕也同時掛念著她的爹娘。會不會爹娘不知道山下已被流寇所佔據,下山正好遇上了?

 

 

 

薛盈夕的顧慮,莫遠能夠理解。他坐在薛盈夕的身旁,摟住她,一面安撫一面道。

 

「我並非有意瞞妳。只是怕妳不信。」

 

莫遠嘆了口氣,道。

 

「我天虞王朝傳到現在,已享200年國祚。現在的皇帝寵幸和貴妃,信任奸相和沂,兄妹倆人一手遮天,禍亂朝綱,倒行逆施,中飽私囊,朝中大臣上行下效,朝政一片混亂。而百姓也被苛捐雜稅,天災人禍逼得活不下去,在各地結合成流寇勢力,四處劫殺,政府軍無力平亂。妳昨晚看見的只是冰山一角。百姓們都不知道一旦上床睡覺,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難道,就沒有人能對付和貴妃和奸相嗎?」

 

「皇帝全然信任他們,甚至因為他們殺了不少直言進諫的骨鯁之臣。內亂正熾,邊境胡人也蠢蠢欲動,再這樣下去,天虞王朝必定守不住,這天下會成為各方勢力逐鹿的場所,戰爭免不了,可憐的還是百姓的性命,朝不保夕啊。」

 

「那麼,該怎麼辦呢?」

 

盈夕雖然久居山上,對山下的狀況不甚了解,但對於天下大勢,歷史興亡,她曾在父親的書裡讀過不少,莫遠一提點,她便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在兩人的長談中,天漸漸亮了,他們置身的郊道上,有稀稀疏疏的樹影,陽光從樹影中篩落。

 

「盈夕。妳曾在山道旁救了我,當時的我,身上盡是刀劍造成的創口。妳知道為什麼嗎?」

 

莫遠咬牙道。

 

「因為有人想要我死。派了許多殺手,撲天蓋地地要我性命。我不是什麼朝廷欽犯。要我性命的,就是和氏兄妹。」

 

 

 

「為…….為什麼?」

 

薛盈夕驚訝無已。和氏兄妹,那可是遠在京城,權力中心的人物,怎麼可能和身邊的遠哥哥有所關聯?

 

 

 

「因為,我是當今皇帝,唯一的兒子。」

 

莫遠道。

 

薛盈夕驚訝地張大了眼睛!雖然,她知道莫遠不會騙她,可莫遠的身世實在太過離奇,離奇到她沒有踏實感,像場夢一樣。

 

 

 

「和貴妃不准任何女人生下皇帝的孩子。皇帝是在圍場田獵的時候認識我娘,生下了我。朝廷裡有一些忠臣知道了我的存在,暗中保護我,讓我受最好的教育,希望有朝一日我能認祖歸宗,天虞王朝後繼有人。」

 

原來這就是莫遠能文能武,還能彈琴的原因。他是被朝中大臣當成皇子,悉心地教導著啊!

 

「然而紙包不住火,和氏兄妹還是知道了我的存在。保住我的忠臣們,都是和氏兄妹的死對頭,所以和氏兄妹知道絕對不能留我,不能讓我出現在人前,這樣反對他們的勢力就會為了擁立我,而團結在一起,她們的榮華富貴也就到頭了。」

 

「雖然很危險,但是盈夕,我是改變這天下唯一的契機。朝中的一干忠臣已經作好準備,等我回到京城,他們就會擁立我,和和氏兄妹抗衡,我如果能贏,這天下的亂象就能得到遏止。」

 

「所以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回到京城。所有保護我的侍衛和兵士死的死,走散的走散,如今只能靠我自己。盈夕,妳願意陪我,完成這重責大任嗎?」

 

「我…….

 

莫遠竟是皇子,還是唯一的皇子,盈夕受到的衝擊太大,一時無法回應。

 

「我畢竟只是個落難皇子,要做的事也太過困難,這趟旅程肯定危機四伏,如履薄冰,盈夕,如果妳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妳。我會找最近的忠臣心腹,護送妳回雲度山。等我成功了,再回去找妳。」

 

 

 

「不,遠哥哥,再危險我都不怕,我…….只是難以相信…….

 

「那麼,妳願意隨我去京城,待在我身邊嗎?」

 

莫遠握住薛盈夕的手,眼神充滿期待。

 

 

 

這樣的責任,扛在遠哥哥的肩上,幾乎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危險吧?

 

遠哥哥面對著這麼大的壓力,他是為了解救天下百姓而奮鬥,我應該陪在他身邊才是。

 

我的陪伴不算什麼,遠哥哥才是最辛苦的。

 

 

 

「遠哥哥,我願意跟你去,去京城。」

 

薛盈夕也下定了從容赴義的決心。

 

她知道她的生命,將從此不同。

 

 

 

未來要走的路十分艱苦,從小便被周密地保護,一直都是一個人的莫遠,也想有人陪在他身邊。薛盈夕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卻還是願意陪著他,這讓莫遠感動莫名。

 

「謝謝妳,盈夕,我以我這條命起誓,絕不辜負妳。」

 

 

uni2019 2020-06-13 01:50:44

張獻忠,我給寫錯了。=p
不是說別的,是說你寫的都有歷史考究為背景。連皇帝一家的名字都有根有據,學究不易做啊~

uni2019 2020-06-12 22:31:35

ok 你描寫百姓給屠殺的一段讓我想起後明四川張獻重的畫面。也不是只有他才讓百姓受苦,不知道為什麼那畫面,他就自動被代入。四川那時候是十屋九點半空都是空。

小錦有這樣學識淵源的親媽在知識屆上可是可以說無往不利~希望宋還山在做霸總的別給小錦欺負!

版主回應
對啊~~~
明朝末期一堆流寇~~~
我說過我的東西原創的很少~~~
大多有所根據~~~
不過也不會完全一樣~~~
大家看下去就知道了~~~
2020-06-12 23:54:39
uni2019 2020-06-12 14:15:09

意興闌珊的所是為何?

雲夢城城主的家童問。

先聽莫哥哥的說法,
待和氏一族出來又聽聽對方的論點,
結案陳詞就等你咯。

蘭花君因仙法還沒到家只能以形代之,
那他是怎樣虐小松鼠的呢?

這篇前部份大有寓意,
hmm...

所以這個故事告訴我們...
以前老師都會如是問~

版主你水墨還是純攝影?

版主回應
蘭花已經可以化為人形~~~
只是還不能離開生長地~~~
松鼠就在他背後的雪松~~~
這是他可以到達的範圍~~~
再遠就不行了~~~~~~~

另外~~~
莫遠的背景~~~
是借用明孝宗朱祐樘的典故~~~
明孝宗他爸明憲宗專寵萬貴妃~~~
寵到沒有半個子女~~~
幸好明孝宗這唯一的兒子被偷偷養大~~~
繼位後~~~
也成為明代難得的明君和專情君王~~~
一生只有一個張皇后~~~
沒有其他妃嬪~~~
至於莫遠能不能有和明孝宗一樣的作為和命運~~~
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2020-06-12 19:17: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