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颼颼的十二月，下午五點多天色就已昏黯。快步走進校園的書城買些文具，因為這裡不久後便要打烊，只剩女老闆和一名僑生工讀生在準備收攤。我到櫃檯結帳時，發現鄰近的桌面上有一個小盆栽區，擺滿了各式各樣不同造型的小盆栽，為入冬向晚、寒氣森森的書城注入了一片暖綠，眼底剎時柔和溫潤了起來。

    我俯身檢視著每一個盆栽，好奇的想知道都是些什麼植物，結果卻只認得仙人掌和黃金葛。我拿起有著油綠的橢圓葉的盆栽細看，女老闆不知何時來到我身畔，說道：「那是柚子葉，有淨化和驅除不潔的功能哦！」我笑笑，同時感到有些慚愧，常常吃柚子卻不知道柚子葉的模樣，更不清楚柚子葉還有這種功能。我又拿起另一個亭亭而立、葉片或長或寬的盆栽，女老闆說道：「這是咖啡樹，觀賞用的哦，我們叫它『咖啡寶寶』！」我一驚，以前只知道咖啡樹結成的咖啡豆可用來烹製香醇的咖啡，而不知曉原來咖啡樹也可以變成觀賞的盆栽，看來園藝真是一門大學問，太多的植物等著和我們相識，讓我們從那些青蒼翠綠的姿影中去發掘另一個深邃的生命世界。

    女老闆說，她想綠化書城，讓沉靜的室內空間多點生氣和活力，所以才種了這麼多盆栽。剛開始的時候，需花費許多時間了解這些植物的特性，後來慢慢種出了興趣，便嘗試在書城內寄賣。我也想買一個小盆栽帶回研究室作伴，再三瀏覽之後，我指著一盆很特別的，有著綠色、黃色和粉紫色漸層、類似石蓮花的植物說：「這是什麼？」僑生工讀生走過來幫忙，用著馬來西亞口音的國語說道：「它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做櫻吹雪。」櫻吹雪？我的腦中泛起了落櫻和雪花交織飛舞的畫面，配上僑生的外鄉國語，頗有一種異國的離散愁緒，這淒美感傷的情調，和眼前這層層肥厚、飽滿的葉片其實不太搭，不過那漸層的色彩染上粉紫的櫻色，又確實增添了一抹唯美的愁思。

    還是買盆綠色植物吧！我又指著另一盆碧綠的、圓卵小巧如串珠般的葉片，說道：「這葉子好可愛。」僑生工讀生說：「這個啊，名字也很特別，叫做嬰兒的眼淚。」我怔忡了，嬰兒的眼淚？好悲傷啊，好像沒有媽媽照顧似的顆顆綠色的珠淚，明明看起來是那麼柔嫩可愛，卻要與啼泣的意象連結在一起，豈不是空惹許多出於無奈而必須親子分離的媽媽們的幽怨麼？

    最後我選了一株小小的、含苞未放的綠色桔梗，斜插在小小的黑色瓷盆裡，我喜歡它的清新和乾淨，帶著生機內蘊的希望和動能。每一盆植物，其實都寄喻著人們主觀的心緒和願望，這就是綠色療癒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