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生前喜歡散步,不知怎地散到秀朗橋下,帶回來一塑膠袋的五,六隻小魚,說是看人釣魚留下的.

髒髒泥沙水中的小魚群,有當年小一小二的我指頭那樣長,活潑吃著水草,看了滿心歡喜.把它們裝在廁所銀色大臉盆,每隔一段時間喵一眼,我的寵物.

第二天出門前想知道小魚長大沒,竟發現水面飄浮兩隻不動了,老爸說”死翹翹”了……

心情頓時很糟地上學,下課衝回家再看,不到一日,小魚幾乎全陣亡,只留下一隻淺橘色的.

記得很清楚,那天是星期四,我問老爸可不可以放它回到河裡?老爸有點不以為意對我說:

“你要放生呀?很遠喔!”

我說沒關係,我們立刻去,救命要緊!

老爸說:”不行,把拔明天要上班,周六下午才可以;而且秀朗橋很遠,你若走不動又說腿酸,把拔不揹喔.”
我焦急得不得了,要到週六呀!一天就死光光了,怎麼等得到週六!

盧半天也沒人理我,我只好對著小魚求,”你一定要活下去,週六下午送你回家!”

果然是個孩子,應該對神求吧?!當時還不懂,以為小魚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好好活下去”.

漫長的週五呀,小魚沒死;難熬的週六上午呀,小魚仍活蹦亂跳;老爸你下班可不可以快一點,我好想叫救護車!

老爸回家慢吞吞吃了午飯,慢吞吞抽了根菸,慢吞吞睡了午覺,起床慢吞吞看了小魚一眼,那種”居然還沒死”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得乖乖履行對兒子的承諾,下午三點半出門.

我一路高興又慌張地抱著塑膠袋,滿滿的水袋裡有一隻期盼回家的小生命,一小時的路程我都沒唉叫腳酸,連河邊的大石頭我都用跳地走,終於來到泥水岸邊.

沒有什麼拉扯的道別儀式,一打開尼龍紅繩,老爸還在建議要不要到遠一點乾淨的上游去倒時,我便迫不及待把小魚放進河流,因為河水太濁,根本沒看到小魚怎麼樣鑽進水底,它已於塑膠袋消失.

回頭看看老爸,我滿意地表示要回家了,忽然才發現為什麼老爸剛想阻止?原來身旁3公尺處就有一位釣客!我怎麼那麼笨,萬一小魚餓了又被他釣走怎麼辦?

我懊惱地問老爸,反而讓釣客有些不好意思,釣客挪開兩公尺,繼續甩竿不鳥我了.

回家路上已是傍晚,我懶得走,也想睡覺了,跟在老爸後面快超過10步,老爸一把抱起我,也沒挖苦我,只說:

“沒想到我的孩子居然懂得放生!真了不起.”

這有什麼了不起我不了解,但我睏了,就在老爸肩上睡著了.閉眼前,想起剛剛沒跟小魚道再見.

呂如中20200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