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白色安全帽的前田小姐氣吁吁地向我跑來。額頭冒出的汗水濡濕了她的瀏海，一束一束地貼在臉上，兩頰通紅。

「避難活動完畢！」她這麼報告。看著她的臉，和平常清爽的樣子非常不同，我甚至有點心動，有點想要好好抱住她的想法。（真的只是稍微有一下這麼想而已，我還是沒辦法愛女人的）

今天第一次在飯店裡，我們分組演練了火災時的流程。

「…火災感知器が作動致しました…落ち着いて避難してください…Attention please. Attention please. We have just received a fire alarm…」

我被指派為指揮、通報及廣播的角色。按下push to talk，對準像是遊覽車車掌小姐用的那種麥克風，吐出了日文及英文的廣播，全館館內放送的擴音器裡傳回來我的聲音。那是我非常熟悉的自己的聲音，緩慢而清晰，冷靜而嚴肅。簡直像聽到小紅莓歌曲就會回到高中時期一樣，我的腦海裡跑著再次指示緊急出口、尋找ABP、收集尖銳物品的手冊格式。

不知道忘不忘的了。會不會就像是一旦學會騎腳踏車後就再也不可能變得不會騎一樣。

因為是第一組演練，上班前我就開始非常緊張。過去的痛楚太深刻，使得我無法輕鬆面對這些，好像一定會落東落西，一定會被講師挑錯，一定會有做得不夠好的地方。

演練完後，我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接下來兩組的演練。來自中國的趙先生看我一臉嚴肅，忍不住問我是不是以前班機上有發生過什麼事。當然沒有。我只是。

我只是。曾經當過考核緊急撤離的教官。看著接下來兩組的演練，只有一個念頭。

「補考！」

「Fail!」

「不及格！」

「重來！」

PA不清不楚的。通報順序搞錯的。忘東忘西的。笑場的。非常慘不忍睹。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入戲什麼，或者還懷著想當年勇的心態，但就是無法把這樣的表現讓它過去，無法把這種事看得很淡。我好像一個軟骨功表演者，扭轉折疊自己的四肢，把頭塞在小腿之間，然後放進鳥籠裡長達十年之久，突然籠子被打開了，都快忘記該怎麼以正常人姿態走路那樣。有種彆扭的自由感。

不只是《流動的饗宴》說的那樣，年輕的時候待過巴黎，巴黎就會跟著你一輩子。

我想，年輕的時候待過航空公司，航空公司大概也會跟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