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20日，上證指數失守3000點整數關， A股再度打響3000點保衛戰。10月21日，中國人民銀行行長潘功勝在第十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六次會議上，喊話「進一步推動活躍資本市場、提振投資者信心的政策措施落實落地，從投資端、融資端、交易端、改革端協同發力，不斷激發市場活力。引導穩定金融市場行為和預期，根據市場形勢及時採取措施，防範股票市場、債券市場、外匯市場風險傳染，保障金融市場穩健運行。」一度在股市下跌時發力的中央匯金，則在10月23日本周第一個交易日宣布買入交易型開放式指數基金ETF若干。銀河證券基金研究中心數據顯示，10月23日A股股票ETF淨流入46.95億元。

10月24日，思睿集團首席經濟學家洪灝在《有識》欄目分享了他就當前A股及資本市場的一些看法。

以下是問答實錄：

問：請您點評一下目前 A 股的趨勢。

洪灝：市場情緒不振。回到 3000 點也就是回到了大概年初的水平。今年的股市經歷了兩個過山車行情，兩個反彈行情之後，又回到了原點。但這並不等於股市就不行了。

問：三季度GDP數據恢復情況尚可，但出口恢復勢頭較弱、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對中國經濟的支撐弱化等因素會不會反映在股市上？

洪灝：經濟數據好轉也沒用，因為它並不是主導市場趨勢的主要動力。

問：什麼因素在主導市場？

洪灝：這就不能簡單粗暴的下結論了，影響市場的因素有很多。如果一定要歸因，我們可以看到美聯儲加息和中國股市的走勢相關性很高。但很難說是哪一個具體的因素影響了股市，它的運行是受很多因素共同影響的。

問：A股的大跌被歸咎於北向資金流出，但是昨天港股休市， A 股依然下跌。

洪灝：國內的分析師只看國內的因素，這肯定是不對的。因為畢竟現在是國際化市場，也有外資參與，也有南北向的資金。

問：能展開講講嗎？

洪灝：我的首席經濟學家論壇的演講能夠回答現在的問題。詳見洪灝：變局與突圍

問：目前支撐股市的力量是什麼？如果大家都在賠錢的話，那麼賺錢的是誰？

洪灝：大家並不是都在虧錢。基金經理表現的中位數大概是負的二點幾，其實也沒有虧很多錢，只是看指數好像很差，但是看等權重指數其實沒跌。

問：投資者比較傾向於高分紅的標的和指數基金，對市場本身的運行會產生什麼影響？

洪灝：今年的高分紅表現的很好，如果買了高分紅股票，今年躺着不動都能掙20%。所以大家拼命地問市場的問題出在哪裡，其實這些問題其實沒有必要問。導致市場下跌的因素有很多，國內外因素都有，並不可以歸因到某一個具體的因子上。如果一定要說哪個因子最強，就是美聯儲加息導致美國國債收益率上升，導致了 A 股的下跌，這是相關性最強的因子。但如果大家一定要說股市出現了什麼毛病，為什麼出了政策都不漲？這裡要理清一個概念，出政策也不是為了股市上漲，因為股市並沒有出現特別嚴峻的問題。股市為什麼一定要漲呢？一個真正的價值投資者，股市跌了才開心，因為股市下跌才有更多機會去布局。這個設問我是不懂的，總是從股市有病，我們要去救它的角度出發。其實股市沒有病，股民也不需要我們去救。這麼多年股市漲漲跌跌，股民自己也過來了。大家炒股很多都是抱着玩的心態去炒，抱着賭博心態去炒，沒有人真正去價值投資。如果大家是抱着賭博心態去炒，那要去救一些賭徒嗎？對於真正的價值投資者，他們應該是很開心的。股市跌得很便宜，銀行股是10 倍股息分紅率，3 倍的PE（市盈率），那肯定買。國家隊出手，可能就是覺得便宜才買，也沒有說要去救市。

問：現在價值投資者應該怎麼篩選優質標的？或者就是想長期掙一筆錢， A股支持長期投資嗎？

洪灝：支持。買了銀行就躺贏，股息分紅率10%，三年盈利就能把股價掙回來了。持有三年，再加上股息紅利，每年 20% 的盈利是沒有問題的。

問：除了銀行股還有別的推薦嗎？當前銀行面臨壓力，受房地產等資產價格下跌可能的影響，是否會引發資產負債表衰退？

洪灝：首先我非常不同意資產負債表衰退的說法，因為要不要借錢不是槓桿率決定的。不是說負債是資產的好幾倍，借債太多了就不借錢了。能不能夠舉債取決於能不能夠如期如約地去償還債務，有沒有能力產生足夠的現金流去養債，是跟現金流相匹配的。因此所謂資產負債表衰退的說法有誤。而且日本當年公司不借債不是因為不想借，是因為銀行借不出來，壞賬太多了借不出來。所以資產負債表衰退的說法是有很大問題的。

問：股市下跌是否因為投資者不看好未來的經濟前景？

洪灝：那可以不買。買了就是認為未來股市會漲才買。買了之後虧了，則是因為判斷錯誤。所以這種說法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

問：證監會發布的關於融資機制優化的通知提高了 A 股做空的成本。您怎麼看。

洪灝：現在做融資、做融券的人不多了，因為融券成本並不低。而且好股票，做空成本是很高。我覺得禁止做空有一定的作用。但是這都是在交易上的設定，企圖只改變一些交易規則去讓這個股市漲起來，那是很難的。股市的存在本身就需要有空頭，有空頭才會有多頭。如果市場上只有多頭，那就不會有任何交易。因為所有人都看多，就沒有人在賣，那從誰的手上買？限制做空當然不能讓股票漲起來。90 年代初沒有融資、融券業務，股市也有漲跌，那能夠說明股市下跌就是因為做空嗎？那個時候沒有漲停板、跌停板，股市的波動比現在更大，股指一天能漲40%，一天也能跌40%。

沒有意見的表達，不能讓各方的意見充分地反映在股票的估值上，那麼股票估值怎麼判斷，權威說了也不算。要讓觀點公平、公正、公開地反映在股價上。

問：也有人表態，建議北上資金流入流出的消息不要公布了。

洪灝：人家買的時候就公布，人家不買的時候就不公布，不能夠這樣的，做生意一定要講誠信。如果數據不公布，市場會崩掉的。不公布數字怎麼做決策？ 本來市場就是要進一步開放的，無所謂利好利空的，任何一個消息都可以是利好，也可以是利空。關於中國製造業轉移的問題，我們中國人的工資水平上去了，技術水平也上去了，不要再做這種低端的製造業了，要往高端走，把低端的空間讓給別人，這不就是利好嗎？這表明中國產業升級了。

問：外國投資者買賬嗎？他們怎麼看？

洪灝：任何一個消息都可以是利好，也可以是利空；並沒有絕對的利好或利空。最後一個利好就是利空，最後一個利空就是利好。所以沒有必要說是利好還是利空，也沒有必要為了催漲股市。股市也沒有那麼重要，不漲也沒有妨礙誰。

問：您在去年 3 月份的時候預見上證指數將跌破 3000 點？

洪灝：我今年也預見到了。有模型，但是預測也是有概率的，只能夠預測趨勢和概率，我預測的時候也不知道真的會出現這樣的結果。我只是知道我的模型這麼多年運行下來是靠譜的，它給出了股市跌破3000點的預測，是一個75%的大概率的事件。就像地震的預測，誰也不希望發生地震，但是也要做地震預測的。這是要拯救生命的，但也有人會覺得是烏鴉嘴。所以監管的工作是保證市場裡所有人都在公平、公正、公開的交易，違法亂紀就要嚴肅處理，追究責任，為所有人造就公平公開、公正透明的交易環境。而不是一定要把市場搞成人造模式，那出發點就很奇怪了，市場會有自己的判斷。

問：中央匯金出手本身是為了救市，還是買便宜標的大賺一把？如果是為了救市，能起到多長時間的作用？

洪灝：那就不知道了。又回到了老問題，就是認為這個市場一定要被救，救完了就要漲。

問：目前的 A 股是健康的嗎？如果它是健康的，那為什麼跟基本面是背離的？

洪灝：我沒有覺得它不健康。要是說基本面背離，那海外的股市更不健康了，比如美國、德國，我們這邊還算好的了。只是人家那邊幾個大的股票漲了，我們就覺得美股很牛。但要是看等權重指數，它跟我們一樣，也沒有漲。那為什麼大家不說它們有問題呢？

問：如果美聯儲停止加息，對於資本市場來說有什麼影響？

洪灝：肯定漲，它只要停止了， A 股就漲，就這麼簡單。

問：您判斷會停止加息嗎？什麼時候停止？

洪灝：很快就會停止了，所以 A 股也很快就會漲。

問：根據Wind數據，前三季度八成主動管理基金虧損，4256隻（僅計算初始基金）主動權益類基金前三個季度平均收益率為-8.02%，757隻基金今年以來實現了正收益，占比為17.79%。怎麼評價這個表現？

洪灝：這還是跑贏指數的。小盤股跌了十幾個點，滬深也跌了接近五六個點，還有 20% 人正收益，中位數基本上跟市場持平，那就差不多了，現在私募也二三十萬億，達到這個規模市場就可以了。跟市場持平，沒有優於市場，但是也沒有很差。整個大環境不行，在這個大環境裡的基金肯定也很難。我們不要老是用受害者的心態去看，這個市場沒有很大的問題。

我們老是覺得市場一定要漲才是正常的，但其實市場的漲和跌都是正常的，不跌的市場才不正常。美國這種絕對不正常，一旦崩塌將帶來巨大崩起來媽都不認識。我們要辯證地看這個問題。萬物都有起伏，一年還有四季。美聯儲停止加息，人民幣壓力減輕，那麼港股會漲， A 股也會漲的，而且港股會漲得更猛。

問：那您怎麼看待恆指、上證指數，國內的、離岸的、美股的表現？是在您的預期之內嗎？

洪灝：我去年十月份預測的A 股上證 3000- 3500，今年就是 3000- 3450，差了 50 點。恆指我寫的是16000到23000 ，現在是169xx 到22800嘛。在我的預期之內，基本沒有任何的差別。這是我去年 10 月底 11 月初做的未來 12 個月主要股指的運行區間，是靠譜的。

問：好多人認為美國應該衰退，但是美國為什麼沒有表現出衰退？

洪灝：2022年上半年就衰退了，誰說他們沒衰退？去年納斯達克跌了40%，為什麼沒人說呢？特斯拉這些牛股都是腰斬，跌了60%，為什麼沒人說？現在反饋太悲觀了。經歷過 2015 年的人，會覺得這都是小風小浪。2008 年的時候也是，一天就跌 9 個點10個點。現在1個點2個點的跌不算什麼的，而且股民也沒有想的那麼脆弱的。我覺得應該讓市場充分發揮定價功能，監管就是做好監督和管理還有懲罰功能，而不是說監管就是要搞出來牛市，這就南轅北轍了。我年初說3000 到3500，走出來就是3000 到 3450。

問：後續還會有不可預知的條件導致大幅的震盪嗎？比如巴以衝突，這是灰犀牛嗎？

洪灝：沒有，如果是巴以衝突導致了這個問題，那更應該買了。中國從俄羅斯買油，我們才是最大的贏家。

問：現在是看多A股嗎？

洪灝：我有倉位，所以你說我看不看多？

問：是哪個方向的倉位？

洪灝：你可以看我公開的言論、公開的演講。我覺得我這個倉位肯定是能賺錢的，大家也不應該太過慮，太過分地把時間精力都放在怎樣才能搞出來一個牛市上。

問：精力應該放在哪兒？怎麼篩選標的？

洪灝：大家做好自己的工作，該上班上班，該監管監管，該出手出手。

問：現在是出手的好時機嗎？

洪灝：我買了，我用實際行動告訴你。

-[洪灝系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理事、思睿集團首席經濟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