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1-28 21:25:10yuluoke

一场伟大而又短暂的思想解放运动

郭罗基:一场伟大而又短暂的思想解放运动(一)
——纪念真理标准讨论三十周年
作者:郭罗基 文章来源:民主中国 点击数:70 更新时间:2008-11-28 1:43:11

三十年前的真理标准讨论,是中国社会历史转轨的第一推动力。
当代中国,事必从“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说起,因而“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故事成了“创世记”。“十一届三中全会”不过是一个政党的中央委员会会议,却被认作国家和人民的命运之所系。但十一届三中全会开成什么样,并非是预定的结果,而是真理标准讨论所释放的能量铸造出来的成品。以实践检验理论、路线、方针、政策的正确性,就是人民以切身的体认检验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所出现的转折,只不过表明共产党接受了实践的检验。所以,现象背后的本质,不是政党的转折决定人民的命运,而是人民的意志决定政党的转折。

以实践作为真理标准检验是非,冲破了“文化大革命”的思想牢笼,摆脱了神化毛泽东的精神枷锁。思想大解放,导致政治大改观、经济大调整。中国进入改革开放的航程,以及改革开放促成社会的变化,肇始于这场伟大的思想解放运动。但这场思想解放运动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深入,就被扼杀了。今日中国社会出现的种种弊端,也是由于这场短暂的思想解放运动进行得很不彻底,煮成了“夹生饭”。研究中华人民共和国史、中共党史以至当代中国的政治史、思想史、社会史、经济史,无论从正面或反面,都不能忽略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真理标准讨论。

人们谈论过“第三次思想解放”,现在又在谈论“继续解放思想”,对第一次思想解放却淡忘了。而且,第一次思想解放的经验和教训根本就没有很好研究,某些事件的进程和人物的作用,或被掩盖或被歪曲。三十年过去了,此刻还不说出历史的真相,更待何时?

(一)恶梦醒来是严寒

一九七六年,丙辰清明节,北京人聚集天安门广场,借悼念周恩来逝世之机,反对“秦皇专制”,愤怒声讨“四人帮”。人民表达了“文化大革命”以来压抑已久的真实意志,但遭到暴力镇压。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又一次血洒天安门广场。

四月的英雄碧血灌浇出十月的胜利之花。当人们得知“四人帮”束手就擒的消息,奔走相告,私下庆祝。继而涌向街头,举行游行。北京人倾城而出,游行了三天,每天人数都超过百万。半年以前,在“四五”运动中郁积的悲愤,一吐为快。由华国锋、叶剑英、汪东兴决策,在一批老干部支持下,一举粉碎“四人帮”(当时的正规提法是“王张江姚反党集团”,一九八〇年成立特别法庭进行审判,改称“江青反革命集团),是拯救中国于败落的大功劳。

十年“文化大革命”的结果,经济频临崩溃,冤狱遍于国中。一阵激情的躁动过去之后,人们并没有看到希望出现的变革。原因是,当时大权在握的华国锋、汪东兴等人,极力维持现状。他们利用了人民的意志,但没有满足人民的要求。历史上,在上层采取非常手段解决社会政治危机,常有这种局限性。

一九七六年十月二十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北京市委书记吴德,在首都体育馆的一万八千人大会上,传达关于“四人帮”问题的中共中央十六号文件(十月十八日发出)。他借题发挥,说:“粉碎‘四人帮’以前,把矛头指向‘四人帮’也是错误的,那是分裂党中央。”这是发出一个明确无误的信号:粉碎“四人帮”以前的局面,应当一仍旧贯。人民要求把“四人帮”从党中央“分裂”出去,而和“四人帮”坐在一条板凳上的党中央某些人是不愿意被“分裂”的。指责当时把矛头指向“四人帮”的人是错误的,同时就是标榜自己把矛头指向反“四人帮”的人是正确的。吴德正是那个在天安门广场发表广播演说、指挥清场的镇压“四五”运动的负责人。华国锋也是在“四五”运动之后成为毛泽东指定的接班人。

流血的“四五”运动为粉碎“四人帮”奠定了民意基础。粉碎“四人帮”后,“四五”运动中被逮捕的人却继续在坐牢。人民怎么能容忍?因此,第一个强烈的要求就是:为“天安门反革命事件”平反!与此相联系,同时又要求作为“天安门反革命事件总后台”的邓小平复出。人民要求变革现状的呼声,首先集中为此二者。当时有一首概括十年“文化大革命”的民谣:“打倒刘少奇,大家喊声齐;打倒林彪,吃惊不小;打倒邓小平,谁也弄不清;打倒江青;拍痛掌心。”当人民欢庆打倒“四人帮”拍痛掌心的时候,还要坚持“谁也弄不清”的“批邓”,可谓不识时务矣。但采取“怀仁堂之变”的非常手段解决“四人帮”问题,本来就不是反对他们的思潮和路线。所以,清算思潮、改变路线,严重的斗争还在粉碎“四人帮”之后。对于维持现状的人来说,如果天安门事件和邓小平问题此二者守不住,就大事不好了。且看他们如何动作。

“两个凡是”出笼

十月二十六日,中共中央主席华国锋同宣传部门的负责人谈话。他对当前工作发出指示:“天安门事件要避开不说。”“批‘四人帮’连带‘批邓’。”事实上,“批邓”已经批不下去了,此举不过是执意压制人民的呼声。理由何在?他就抬出“凡是”来了:“凡是毛主席讲过的,点过头的,都不要批评。”

十一月十八日,汪东兴在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讲话。他反对为天安门事件平反,说“这是肯定的,是反革命暴乱”。他反对邓小平出来工作,说“对邓小平不要抱有幻想,他那两下子不怎么样”,坚持“要把批‘四人帮’和批邓结合起来”。他主张体现“四人帮”的教育革命的样版“朝农”(朝阳农学院)还要办,鼓吹“四人帮”的教育革命的电影《决裂》还要放。他的理由无非是“毛主席决定的”、“毛主席批准的”、“毛主席指示的”、“毛主席看过的”,等等,等等。他的“凡是”就多了,而且也绝了:“毛主席说的、写的,一个字也不能动。”○1结果连错别字也不能改,于是闹出了笑话。一九五七年,毛泽东为《人民日报》写的社论《文汇报的资产阶级方向应当批判》一文,将“累戒不改”写成“累戒不戒”,错了一个字。这本是笔误,第二天《人民日报》作了更正。这篇文章收入毛选五卷是按手稿刊印的,还是“累戒不戒”(第438页)。“累戒不戒”是什么意思?谁能懂得!原上海市公安局长杨帆,在毛选五卷中被写成“扬帆”(第147页)。在“凡是”派看来,凡是毛主席写的都是没有错的,要错就是杨帆自己姓错了。

十一月三十日,兼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的吴德在四届人大常委会上提出:“凡是毛主席指示的,凡是毛主席肯定的,我们要努力去做,努力做好。”他们用不同的语言重复同一的思想。但吴德最先归纳为“两个凡是”,既不是一个“凡是”,也不是多个“凡是”。

一九七七年二月七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同时发表的社论《学好文件抓住纲》,将“两个凡是”规范化,昭告天下:“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拥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这篇社论是由汪东兴和李鑫策划,郑必坚、龚育之○2执笔起草的。汪东兴送审时批示:“这篇文章,经过李鑫同志多次修改,我看可以用。”华国锋批准发表。“学好文件”,一是学“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论十大关系》,另外便是学“英明领袖华主席”的《在第二次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上的讲话》。“抓住纲”,还是“以阶级斗争为纲”,具体化为“以深入揭批‘四人帮’为纲”。除了“两个凡是”这一亮点,社论全文都是陈词滥调;而从全篇的结构来看,“两个凡是”是生硬地嵌进去的。○3 “两个凡是”也可以换一种说法:“凡是过去的一切不许动,凡是今后的一切都照搬。”两报一刊社论,这是在“文化大革命”中确立的最权威的发布方式。此论一发,形势大变。人称这才是真正的“二月逆流”(意谓“文革”中几位老帅大闹怀仁堂的所谓“二月逆流”并非真正的“二月逆流”)。三月份,在中央工作会议上,华国锋的讲话中还有“两个凡是”的另一个版本:“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都必须维护;凡是损害毛主席形象的言行,都必须制止。”但“二七”社论中的“两个凡是”已广为流传,成为标准版。
  
“两个凡是”的实质

毛泽东刚逝世,华国锋等人忙于建造“毛主席纪念堂”,目的是为“两个凡是”设置一个神殿。但一九五六年,毛泽东带头签名,中共领导人曾作出将遗体火化、不建坟墓的决议。这种做法本身就违反了“凡是”。所以,“两个凡是”的实质完全不能从它的字面意义来了解。

“两个凡是”的实质究竟是什么?

第一,维护毛泽东这位尊神,接续个人崇拜的香火。“文化大革命”后期,毛泽东病入膏肓,蛰居深宫,已经不能正常地思考,甚至连发音咬字都不清楚了。将他的所谓“指示”和“决策”视为神明,毫无理性精神可言。这些“指示”和“决策”之所以必须奉行,不在乎是否正确,而是出之于神圣毛泽东。保住对毛泽东的个人崇拜,才能延伸对华国锋的个人崇拜。华国锋的继承人地位是来自毛泽东的一张条子:“你办事,我放心。”作为“英明领袖”,他没有本事服众,只得祈求“伟大领袖”的亡灵。

第二,维护毛泽东晚年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这一理论的出发点就是“以阶级斗争为纲”。华国锋催化的《毛泽东选集》第五卷(一九四九——一九五七年)出版时,他发表了一篇题为《把无产阶级专政下的伟大革命进行到底》的长文,说:“贯穿《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根本思想,就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这一理论是在六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中提出的。照华国锋的说法,一九四九年以后的毛泽东著作就已经“贯穿”了。华国锋还在一九七七年八月召开的中共十一大的报告中说,这一理论是“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最大的贡献”,“是当代马克思主义最重要的成果”。

第三,维护由“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所论证的极左路线。所谓“继续革命”就是继续“反右”。林彪覆灭后,毛泽东和“四人帮”批林彪的“极右”。“四人帮”垮台后,华国锋又批“四人帮”的“极右”。他说:“‘四人帮’,极右,右得不能再右了。”那就是说,他嫌“四人帮”还“左”得不够。几十年来,共产党的极左路线一路延伸。

第四,维护“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和极左路线的产物“文化大革命”。华国锋一再强调要“巩固和发展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在中共十一大上,将“四人帮”永远开除出党,而“四人帮”的事业——“文化大革命”却保留了下来。华国锋宣告:“第一次文化大革命正式结束”,同时又说:“文化大革命这种性质的政治大革命今后还要进行多次。”华国锋还有一道维护“文化大革命”的符咒,叫做“三个正确对待”——正确对待文化大革命,正确对待群众,正确对待自己。若有非议,则是不能正确对待“文化大革命”,同时也是不能正确对待群众、不能正确对待自己。

第五,维护“文化大革命”造成的后果,压制冤假错案的平反,特别是反对为一九七六年的天安门事件翻案和阻挠邓小平复出。三月十四日,华国锋在中央工作会议上强调:“高高举起和维护毛主席的伟大旗帜,在邓小平问题和天安门事件问题上,坚决站在维护毛主席的伟大旗帜这个根本立足点上,如果不这样做,就会发生有损我们旗帜的问题。”○4陈云和王震唱了反调,会议的简报居然不登他们的发言。

总而言之,“两个凡是”与林彪的“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四人帮”的“按既定方针办”一脉相承,是毛泽东路线的继续,是“文化大革命”的尾巴。

“两个凡是”既荒唐又蛮横

依据“两个凡是”,不管是否符合客观实际,不管是否发生形势变化,只要是毛主席说的必须照办,只要是毛主席定的必须执行。毛主席有一条指示,叫做“以粮为纲”。种其他的庄稼就不行,种了也要拔掉。所以也可以说是“以粮为纲,全面砍光”。这些人认为,语录是没有错的,要错就是庄稼种错了、长错了。毛主席的决策是“农业学大寨”。反大寨就是反毛主席,就是反革命。有的地方居然以“反大寨”的罪名作为刑事判决的根据。毛主席说过“按劳分配,八级工资制,和旧社会差不多”。因此奖金就不能发。张春桥的《论对资产阶级的全面专政》和姚文元的《论林彪反党集团的社会基础》,这两篇文章是经毛主席看过的,因此无论有多大的错误都不能批。

从正定理又引出逆定理:凡是毛主席没有说的就不能办,凡是毛主席没有定的就不能行。冤假错案如何处置,毛主席没有说,因此就不能平反。大学的招生制度毛主席没有定,因此就不能改革。他们发射的飞矢却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毛主席也没有说过“两个凡是”,“两个凡是”本身就不合乎“凡是”。而且,他们对于“毛主席的决策”、“毛主席的指示”,也不是所有的都要“凡是”,只有合乎需要的才“凡是”。例如,毛泽东说邓小平“人才难得”。汪东兴却说:“他那两下子不怎么样。”再如,“文革”初期,陈伯达率工作组进驻《人民日报》,毛泽东说:“陈伯达的铁扫帚不到,吴冷西及其一伙的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现在吴冷西受到“凡是”派的重用,就不以“灰尘”论了。任何错误的理论、荒谬的主张都包含着内在的逻辑矛盾,一旦加以揭示,便不攻自破了。

“两个凡是”虽然在思想上十分荒唐,但政治上又极为蛮横。宗教徒的上帝崇拜不过是自身的内心信念,不会利用上帝整人。中国流行的领袖崇拜却可以用来整人、害人、杀人。林彪、“四人帮”是如此,坚持“两个凡是”的华国锋、汪东兴也是如此。一九七七年二月八日,即公示“两个凡是”的社论《学好文件抓住纲》发表的次日,作为中共中央主席的华国锋签发了五号文件,三月二十八日,作为国务院总理的华国锋又签发了三十号文件,还要严厉追查“恶毒攻击”的现行反革命,文件规定:对这些现行反革命“要坚决逮捕法办,对极少数罪恶极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要坚决杀掉。”。“恶毒攻击”(简称“恶攻”)罪起源于“文化大革命”,这是没有法律根据的非法刑求。因被判为“恶毒攻击”而坐牢的人还没有放,从一月到四月,在纪念周恩来逝世和回顾“四五”运动一周年之际,又抓了不少人。

一月八日,青年李冬民等人在天安门广场刷大标语,要求为天安门事件平反,呼唤邓小平出来工作,称之为“李冬民反革命集团”,被逮捕。华国锋在中央工作会议上说,“现已查明,有那么一小撮反革命分子,他们的反革命策略是,先打着让邓小平出来工作的旗号,迫使中央表态,然后攻击我们违背毛主席的遗志,从而煽动推翻党中央,保王洪文上台,为‘四人帮’翻案。”○5简称“抬邓、反华、保王”。编造的理由非常玄乎而又曲折。有人说华国锋是“老实人”。“老实人”撒起谎来一点也不犹豫。○6抓了人,又发文件,全国出现一片恐怖。○7根据中共中央和国务院的文件,各地有一批张志新式的优秀人物惨遭杀害。(据传,受害者达四十四人之多,但中共中央从未正式公布数字。)上海的青年马克思主义者王申酉,逃过了“四人帮”的一劫,却又死在“两个凡是”的枪口之下。(当时上海市的负责人是苏振华、倪志福、彭冲)“两个凡是”也是欠了血债的!华国锋于二〇〇八年八月二十日在北京逝世。他留下的遗言表明,至死坚持“两个凡是”,说什么清算毛泽东的错误是“逆流”,“这是很危险、很反动的。”○8莫非到阴曹地府还要抓“恶毒攻击”的反革命?

注: 

 
○1汪东兴的这些说法,出自我当时的记载,最早发表于二十年前的《猛醒的时刻——十一届三中全会十周年纪念专辑》(中外文化出版公司,1989年4月,北京)。因为当时的中国没有新闻自由,重要的信息不是公开发布,而是转辗相传。“文化大革命”中各种“首长讲话”,或是油印本,或是手抄本,起了重要的信息传播作用。粉碎“四人帮”以后,还流行了一个时期。本文的写作,主要是根据我作为亲历者的回忆和当时掌握的材料,但力求找到现有的文字依据,或是官方文件,或是同时代人已经发表的著作,作为印证。对于以讹传讹的说法和互相矛盾的文字,我尽量作出订正和进行考证。作为当事人,自信有足够的判断力。汪东兴的这些说法,我还可以引以下著作为证:阮铭《邓小平帝国》第21页,台北时报出版公司,1992年11月;胡绩伟《从华国锋下台到胡耀邦下台》第35页,明镜出版社,1997年11月。

○2一些关于真理标准讨论的著述,对于李鑫、郑必坚、龚育之,往往故隐其名。按共产党的规矩,点名是要经过批准的。我认为,在事件中出现的人物,无论做了好事或坏事,都应该将名字留在历史上。李鑫(?—— 1992)原为康生的秘书,时任中共中央办公厅副主任。“四人帮”视他为亲信。十月三日,江青等几个人在钓鱼台吃饭,把他也请去了。席间,江青问毛远新,从东北调来的部队已经到达哪里?毛远新答:已到达山海关。十月四日清晨,正熟睡的华国锋被叫醒,李鑫向他密报“四人帮”的异动。李还送上当天刚出版的头版头条刊载《永远按毛主席的既定方针办》社论的《光明日报》,并建议“先下手为强”。他的意见符合叶剑英的“以快打慢”的谋略,因而参与了逮捕“四人帮”的行动,从此得到华国锋的宠信。他是“凡是”派的核心人物之一。郑必坚(1932——)时任华国锋的秘书,又是毛著编办(见(三)注○1)的成员。华下台后,宽宏大量的胡耀邦仍让他留任秘书。邓力群组建中央书记处研究室时,他被延揽入室。后来他又成为江泽民的政治秘书。他是历经华国锋、胡耀邦、赵紫阳、江泽民、胡锦涛五朝的“常乐老”,官至中共中央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中共中央党校常务副校长。龚育之(1929-2007)的经历与郑必坚相仿,当时也是毛著编办的成员,后来同样官至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中共中央党校副校长。他们是“两个凡是”的炮制者,但从来没有谈谈对“两个凡是”的再认识。可笑的是,一九八八年还应《光明日报》之邀,两人参加纪念真理标准讨论十周年的座谈会,均若无其事地作了一篇发言(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光明日报编辑部编,1988年。)这二位都是共产党内按别人的意志操弄文件的写作机器。奇怪的是,这类人物总是成双成对地出现,先是康生、陈伯达,继之张春桥、姚文元,又有胡乔木、邓力群,之后就是郑必坚、龚育之。发展的趋势是逐级退化,写出来的东西越来越不像样。

○3当年中南海的一位工作人员,曾对人说:“那天早上,食堂已经开饭好一阵,郑必坚和龚育之才到。一坐下来就得意洋洋地对在座的同志讲:昨天晚上他们两人挖空心思,在灯下写出了‘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那两句重要的话。”( 见喻权域《对真理标准讨论的再思考》,
http://www.wyzxsx.com/Article/Class17/200805/38968.html )“得意洋洋”是别人对他们的观感,“挖空心思”则是他们自己的意图了。一九七七年一月,他们为华国锋准备一个讲稿,其中写道:“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必须维护,不能违反;凡是损害毛主席的言行,都必须坚决制止,不能容忍。”这个讲稿没有派上用场。起草社论时,李鑫提出,要将上述意思写进去。郑必坚和龚育之的“挖空心思”就在于把它浓缩成两句话,嵌了进去。

○4○5《中国共产党执政四十年》(增订本)第410页,中共党史出版社,1991年。

○6一九八〇年,中共中央发出七十号文件,为“李冬民反革命集团”彻底平反,承认这是一个假案。当初华国锋是怎么“查明”的?不提了。

○7据《争鸣》二〇〇八年九月号报道:华国锋上台后,至一九七七年十一月期间,有七千一百四十多人因反对“英明领袖华主席”被定性为现行反革命而拘捕关押。
○8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