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
讀了這篇寄來的文章(禪定：獻身自由)，也許，妳就能夠理解我何以在這樣的時刻，在昨天晚上仍然能夠靜坐參禪了。

西安是比北京更古老的都城，妳說，西安給妳的印象很深，妳像是回到了故鄉，也許，那只是因為西安的破敗，古老和四處遍布的古蹟，更符合妳所想像的中國？

我曾經很憤怒地告誡一位日本小姐：我希望，妳們感興趣的不僅是中國的文物，中國的歷史，至少我不能忍受中國被當作一個活的博物館被人欣賞，現實的中國雖然很貧困，衰弱，但卻在不斷掙扎，我們希望外部世界的人們更多關注這現世的，掙扎著的活的中國。她很詫異，說我很像很像日本人。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促使我再一次想向妳說這番話。不過我知道妳跟她不同，妳非常像非常像我的同胞，事實上也是我們的同胞。

原諒我，親愛的，也許，妳跟我一樣關心著這片苦難的土地﹔妳問到我是否想出國，我是在想這個問題，必須到西方去才能真正掌握西方的思想，不過這需要種種機緣，跟台灣不一樣，我們出國要克服許多困難。我多麼想去德國！但至今仍然沒有遇到什麼機緣。

我比妳大兩歲，按照我們中國人的習慣，小的應該聽大的。我想，我們都不是在開玩笑，我已經走過許多路，在生活上早已失去信心，真的，我早就打算由自己一人來承擔一切了，妳的善意卻無意中勾起了我許多企圖努力忘卻的記憶。

在電話裡，妳說，妳對我太好了，那其實等於在說，妳有些後悔了，看，我總是習慣地把人，把事往壞處想，妳得原諒我。在許多事情上我都有牢不可破的自信，只有在感情的問題上，我沒有信心，因為我不能把握他人，我的意志只能控制我自己，我更無法把自己的價值觀強加到他人的頭上。這些都使我在感情上變得多疑。

跟妳一樣，我也是經了許多思考後才決定這件事的，我不想在這樣的事情上自找苦吃，我太認真，我的心血有限，得用到有意義的地方，我真希望我們之間這種互相的信任能夠一直一直保持下去，如果有可能，我也真想去一次台灣，去看望妳的親人，也看望妳兒時走過的小巷，妳熟悉的一切地方，但是我不知道，或者說還不願想到結局。

只是有時很想妳，希望妳在身邊，聽我敘說翻滾在胸中的種種夢想。

我一直在竭盡全力地做，竭盡全力地改造我自己的靈魂，我不知道什麼叫成功。大陸曾經有過一首流行歌，我極喜歡唱，其中有一句「成功失敗，浪裡分不清有沒有」﹔還有一句「轉千灣，轉萬灘，亦未平復此中爭鬥」。就寫這些。

好！
止戈
89.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