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上個月視察北京朝陽區的疾病預防控制中心。 LIU BIN/XINHUA, VIA ASSOCIATED PRESS

            新聞分析-*面對流行病危機，“政治至上”的後果是什麼？*

                    DONALD G. McNEIL Jr. 2020年3月2日

(Donald G. McNeil Jr.是一名科學欄目記者，負責報導傳染病和貧困地區的疾病新聞。他於1976年加入《紐約時報》，並在60個地區展開報導。  翻譯：Cindy Hao)

在流行病臨近時，政治領導人試圖審查衛生官員的言論、淡化感染風險的事情，在許多國家都多次發生。

歷史學家和擔任過衛生官員的人說，這種策略幾乎從未奏效過。而且，如果死亡人數超過領導者漫不經心的預測數字的話，最終將毀掉領導者本人的聲譽。

特朗普政府上週為改變應對冠狀病毒暴發的混亂局面所進行的重組努力，就落入了這種模式。公眾被告知，白宮將負責協調所有相關信息，在政府任職的科學家將不能出現在電視上的脫口秀節目中，把他們腦子裡想的隨便說出來。

專家警告，這可能不是一個取勝的策略。股票市場常會對謠言做出反應，聯邦儲備銀行也許抵擋不住政治壓力。但是，與宣傳抵擋不住颶風和海嘯一樣，有利於政府的陳述不能讓人對病原體免疫。

隨著病原體橫掃社區，有多少人能在疫情過後倖存下來，常常取決於一個國家的領導人能否正確地看到早期的危險苗頭，做出機智的反應，而且在威脅發生變化時靈活地調整策略。

要做到這一點，必須將醫學專業知識置於競選信息之上。中國已經遭受了政治至上的後果。

身處新冠肺炎暴發中心的武漢市官員一開始曾宣稱，這種與當地一個海鮮市場有關的致命肺炎不存在人傳人現象。

謊言揭穿後，當地官員傳訊了最早說出真相的醫生，並對他們進行了威脅。隨著醫院裡的病人越來越多，武漢人開始大批死亡，其他城市也開始出現感染病例。

中國政府試圖用國家控制的媒體來減少負面新聞。結果是，通常不敢批評領導人的中國民眾開始發出批評的聲音，而且聲音不小。 

最後，在強烈的批評刺激下，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不得不說，他早就採取了應對疫情的行動，儘管批評人士指出，中國最初的響應拙笨無能。

現在新冠病毒已經登陸美國，類似的事情可能會在這裡發生。

從左至右，公共衛生局局長杰羅姆·亞當、副總統邁克·彭斯和衛生與公眾服務部部長亞歷克斯·阿扎二世視察該部的運營中心。

人們常把抗擊流行病比作戰爭。最好由有作戰經驗、深刻了解軍事史的將軍來領導。公眾在危機中尋找可信賴的領導時，領導者的舉止和可信度是關鍵。

專家們說，特朗普關於新冠病毒的首個新聞發布會以圍繞著誰來負責的尷尬爭吵告終，這與應該的做法完全相反。

同樣不確定的是，副總統辦公室是否會過濾信息，或在多大程度上允許黛博拉·比克爾斯博士 (Dr. Deborah L. Birx)來領導抗疫，她直到最近一直是美國負責抗擊艾滋病的國際協調官員。

比爾克斯有在非洲的長期臨床經驗，是總統防治艾滋病緊急救援計劃負責人，該計劃掌握著數十億美元的款項。 

但她不是一位公眾熟悉的人物，也沒有與州政府和地方政府的數百個衛生部門合作的歷史，而這次抗疫的前線部隊正是這些衛生部門。

“至關重要的是，專家要告訴公眾他們知道什麼，什麼時候知道的，”美國疾病控制預防中心前主任托馬斯·R·弗里登(Thomas R. Frieden)博士說。

“這是贏得併保持公眾信任的唯一辦法，公眾信任對整個社會團結一致抗擊疫情必不可少。”

上週五，代表著200萬名醫務工作者的服務業僱員國際工會(Service Employees International Union)的主席指責特朗普淡化疫情的嚴重性，將工會會員的健康置於危險之中。

工會主席瑪麗·凱·亨利(Mary Kay Henry)說，政府“必須立即改變做法，讓公共衛生專家來領導全國協調一致的應對行動”。

醫學團體譴責了不讓科學家發聲或把他們排擠在外的主意。 

“在科學家和公眾之間引入政治篩子，破壞了公眾了解他們面臨的健康威脅真相的權利，”全球健康大學聯盟(Consortium of Universities for Global health)執行主任基思·馬丁(Keith Martin)博士說。

以前的美國總統也曾試圖壓制有關疾病的壞消息，但都沒有成功。 1918年流感大流行期間，西雅圖的警察。

1918年流感大流行期間，西雅圖的警察。

TIME LIFE PICTURES/NATIONAL ARCHIVES/THE LIFE PICTURE COLLECTION, VIA GETTY IMAGES

密歇根大學醫學院的醫學史學者霍華德·馬克爾(Howard Markel)博士說，1918年初，伍德羅·威爾遜總統讓手下的工作人員對美國軍隊中蔓延的毀滅性流感保持沉默。

“他們採取了預防措施，比如戴口罩，但威爾遜命令官員不要談論這件事，”馬克爾說。“但流感傳播得太快了，試圖掩蓋它是愚蠢的。”

儘管那場全球大流行的疾病首先打擊的是在歐洲的美國、英國、法國和德國的軍隊，卻被稱為“西班牙流感”——因為戰地記者受到軍事審查。年輕士兵大量死亡的報導被認為有損士氣。

在中立的西班牙，報紙可以自由地在頭版報導死亡。 

馬克爾指出，控制信息的努力在1892年的德國漢堡也失敗了。漢堡的商業和市政領導相互勾結，試圖隱瞞霍亂流行的消息。

但消息走漏了出去，當來自德國主要港口漢堡的船隻試圖在美國靠岸時，因為受懷疑而遭到了拒絕。

在20世紀80年代早期，出現了一種神秘的疾病：這種病的患者慢慢地消瘦下去，儘管採取了各種辦法挽救，但他們還是死了。沒有人知道病因，它又是如何傳播的，以及什麼人（如果有的話）不會得病。

因為最初受這種病打擊最嚴重的是那些沒有政治權力的群體，包括男同性戀者、血友病患者、海洛因上癮者，以及海地人，所以美國總統羅納德·裡根有好幾年甚至不承認疫情的存在，這個最初被稱為“與同性戀有關的免疫疾病”，最終被命名為“獲得性免疫缺陷綜合徵”（Acquired Immune Deficiency Syndrome，簡稱AIDS）。

但舊金山等城市的公共衛生官員不得不面對這個疾病，他們意識到必須採取的政策意味著，他們要詢問患者一些極為侵犯隱私的問題，包括他們的性取向和所有性夥伴的名字。

“你能想像會發生什麼嗎，如果人們認為我說的一切都先要通過政治審查的話？”當時在舊金山市衛生部門擔任疾病控制主任的迪安·埃肯伯格(Dean Echenberg)博士說，他那時幾乎每天都召開新聞發布會。

“正常情況下，獲得人們的信任已經很難，”他說。“對我們來說，提供有關疾病的信息，與檢測和追踪接觸者一樣重要。”

當被問及是否曾被要求查禁或為滿足政府需求修改有關疾病的信息時，曾在市長邁克爾·R·布隆伯格(Michael R. Bloomberg)手下擔任紐約市衛生專員的弗里登回答說：“從未有過。我和邁克爾一起工作時從未有過。在埃博拉上從未有過。在全球大流行的流感上從未有過。而且從未為股市這樣做過。 ”

中國確診人數超8萬，澳大利亞報告首宗死亡病例

截至週日，全球確診病例已超過8.7萬，其中7000餘例發生在中國大陸以外，至少61個國家和地區出現了感染病例。

在疫情最為嚴重的幾個國家中，意大利共報告了1694例確診病例和34例死亡病例。伊朗確診人數增至987例，54人死亡。韓國確認4212例，死亡22例。澳大利亞週日報告了該國首宗死亡病例，系一名“鑽石公主號”乘客。此外，愛爾蘭和多米尼加共和國成為最新報告首例確診病例的國家。

在中國，新增確診病例數曲折下降。據中國衛健委數據，週日大陸地區新增確診病例202例，較前一日腰斬；死亡42例，湖北以外沒有死亡報告。

中國大陸目前累計報告確診病例達到80026例；累計治愈出院44462例，占到總數過半；另有死亡病例2912例，重症病例7110例。

習近平在北京視察時檢測體溫。 JU PENG/XINHUA, VIA 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習近平承認政府早期疫情應對引發不滿 習近平在公開發表的講話內容節選中指出，中國在對冠狀病毒疫情的早期應對中存在政策失誤，這些失誤引發了公眾的憤怒。

習近平的這番話摘自他2月發表的兩次內部講話，並發表在共產黨的主要刊物《求是》上。他們似乎有意強調習近平為防控疫情而打算推動的政策和法律。 這些措施包括禁止野生動物非法貿易、健全重大疫情應急響應機制、完善醫療救治體系、加強物資協調等。 

在讚揚中國對防控疫情取得成績的同時，習近平也承認存在問題，他使用的措辭比以往公開評論疫情時更加直言不諱。“一些地方和部門面對突如其來的疫情進退失措，出台的一些防控措施朝令夕改，一些地方甚至出現了嚴重妨礙疫情防控的違法犯罪行為，”他說，“群眾對此不滿意。”

習近平沒有詳細說明他所說的“違法犯罪行為”是什麼意思。中國媒體報導了官員對受災家庭的忽視，以及在轉移病人中粗魯、不符合衛生標準的工作方式。

值得注意的是習近平沒有說的事：包括衛生專家在內的許多中國人都認為，這場疫情說明了官方審查制度對公共衛生造成的風險。

醫生李文亮在被“訓誡”後染病死亡，更讓他成了一個像徵著說出真相代價的殉道者。 但習近平沒有表示放鬆審查是他的議程之一。他說，政府將繼續嚴厲打擊“造謠傳謠”——這正是武漢警方對“吹哨人”李文亮的指控。 

韓國政府上週關閉了新天地會教會的一個分會。 RYU HYUNG-GEUN/YONHAP, VIA ASSOCIATED PRESS

韓國將以“過失殺人罪”起訴新天地教會會長 首爾市長樸元淳週日要求檢方調查大邱新天地會教會的創始人李萬熙以及其他高層領袖。 

官員們認為，教會未能準確提供教會成員名單，干擾政府抗擊疫情，是造成該國病死人數不斷上升的原因之一。樸元淳在社交媒體發文指出，教會的行為無異於“故意過失殺人”。

檢方尚未決定是否將對李萬熙等人開啟正式調查，新天地教會沒有立即回复記者的置評請求。該教會此前表示，它正在與政府全面合作，並稱自己是“政治迫害”的受害者。

韓國官員周日還表示，一些教會成員今年1月曾到訪武漢，韓國4000餘例確診病例中，將近60%是這個教會的成員或者與他們有過接觸的人。該教會承認在武漢有信徒，但表示自去年12月以來沒有中國信徒到訪韓國。

在日本橫濱停泊的“鑽石公主號”。 KAZUHIRO NOGI/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鑽石公主號”所有滯留乘客、工作人員下船 日本厚生勞動大臣加藤勝信週日表示，在郵輪上被隔離超過14天的“鑽石公主號”所有乘客和船員，已均可排除感染冠狀病毒的可能性。

該部門稱，船上有149名船員感染了病毒，數百名其他國家的船員已被撤僑，剩下的238名船員將在東京近郊埼玉縣的一處政府設施被隔離14天。此外，隔離期間在郵輪上工作的第八名官員被證實診斷結果呈陽性。 

在已被撤僑的乘客中，一名78歲的澳大利亞男子成為該國首名死亡患者。西澳大利亞衛生部的首席衛生官員Andrew Robertson表示，這名男子的妻子當時也在郵輪上，同樣感染病毒，目前情況穩定。

澳大利亞目前共報告了25例確診病例，其中九例與鑽石公主有關。15名患者已經康復出院。Robertson指出，這種病毒在澳大利亞尚未出現社區傳播，公眾在此階段不必恐慌。

羅馬鬥獸場外的中國遊客。 ALBERTO PIZZOLI/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觀點：面對疫情引發的歧視，歐洲華人選擇站出來

疫情在全球激起了種族歧視與反華情緒，荷蘭也不例外。一部分荷蘭民眾對中國和華人的刻板印象與標籤化進一步浮出水面。

但這一次，當地華人選擇為自己發聲，並試圖理解歧視背後的社會心理與文化差異。在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學就讀博士的中國留學生親歷了荷蘭社會的歧視，也目睹了華人如何參與議題、自我捍衛。

美通報6起死亡病例 華盛頓州將買旅館隔離病患 

華盛頓州到今天上午已有6人因武漢肺炎病故，主要集中在該州的金恩郡，超過11所學校宣布停課，當地政府準備買下一家旅館隔離病患。 

美國6起2019年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武漢肺炎）的死亡案例都發生在華盛頓州，截至目前已知州內至少有12起確診，數字不斷上升，今天有11所學校宣布停課。 

繼華盛頓州昨天通報2人病故，且進入緊急狀態，今天再通報4起死亡案例，當地衛生官員表示，病毒並非「會不會來」而是「何時來」。 

金恩郡（King County）當地政府決定買下一家汽車旅館安置病患。 

新的確診名單有多位來自一家名為「生命護理中心」（Life Care Center）的長照中心，該中心成為美國院內感染的首例。

盧浮宮週日因召開有關冠狀病毒的討論會閉館。 

更多消息

•美國報告第二例死亡病例：華盛頓州衛生官員周日晚間稱，一名70多歲的西雅圖男性死於新冠病毒。他所在的醫院與此前美國第一宗死亡病例患者的醫院是同一間。華盛頓州官員還表示，該州週日新增三例確診病例，均發生在金縣。官員表示感染數字可能會進一步增加。華盛頓州目前已宣布進入緊急狀態。研究人員稱病毒可能已在這里傳播了數週，可能導致1500人被感染。 

•  紐約發現首宗確診患者。這名30多歲的女子在周日晚間被確診感染新冠病毒，紐約州州長表示，該女子曾在伊朗旅行，目前被隔離在曼哈頓家中。儘管當地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開始購買口罩，但一些餐館仍然爆滿。此外，羅德島州也報告了首宗病例。

•  加州兩名醫護人員感染：當局週日表示，舊金山灣區兩名醫護人員在接觸了一名確診患者後，病毒檢測呈陽性。

•伊朗確診人數增至987例，54人死亡。鄰國伊拉克則報告了19例確診病例，一些飛往伊拉克的國際航班被停飛。 

•盧浮宮暫時關閉：這間世界上參觀人數最多的博物館週日表示，由於內部正舉行一場關于冠狀病毒暴發的員工會議，將暫時關閉。一名發言人此前稱博物館預計將在會議結束後重新開放，但隨後其在推特上表示，仍將繼續關閉。

•休斯敦取消“劍橋能源週”：原定於3月9日開幕的這一年度會議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能源會議之一，原本預計將有來自80多個多家的能源公司高管和專家參加。

•  科技公司加強防疫措施：亞馬遜週日宣布，該公司兩名米蘭員工確診，並表示尚不清楚公司美國員工中是否有人患病。自上週以來，亞馬遜、Facebook等大型科技公司均已推出員工旅行限制措施，以防止病毒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