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01 15:45:52幻羽

【打開--觀念藝術的黑盒子:卡拉瓦喬的人頭】+ 【藝術頑劣分子的「神秘名作」卡拉瓦喬熱度不滅,畫逾30億台幣成交】

                    
          高千惠《第三翅膀:藝術觀念及其不滿》書封


     【打開--觀念藝術的黑盒子:卡拉瓦喬的人頭】-*高千惠* 


在《手提哥利亞頭顱的大衛》一畫中,那顆頭顱依舊是他自己的頭。他以自己的斷頭入畫,呈給具有赦免大權的藝術收藏者,此象徵性的「自行了斷」行動,是一種變相行賄?是在乞求世俗的寬恕?還是面對聖靈的救贖?或是,他根本還在挑釁或戲弄世界呢? 封塔那的第一刀是具空間美學的。但空間有很多種,我們談空間,也包括物理空間、心理空間、人文空間種種。

所以,封塔那的那一刀,是切開畫面一維,但並非就具現了多維美學。而美學這個說法,向來便屬於多維的領域。當我想到,觀念藝術有沒有美學上的歷史蹤跡?它真的是一種失去標準的藝術類型嗎?便不能不想到「美學」的一般概念,其實只是一種約定俗成的概念。常言,觀念藝術是反美學的藝術,但如果美學已包括不美的世界,那麼,反美學的藝術,又在反什麼呢? 


在斷斷續續想著「藝術觀念」與「觀念藝術」關係之同時,我的一本床頭書曾是有關卡拉瓦喬(Michelangelo Merisi da Caravaggio,1571-1610)的繪畫故事。作者介紹卡拉瓦喬的開場白,便是:你如何把一個教堂聖畫的名家和被通緝的殺人犯聯想在一起?這兩個世界,對卡拉瓦喬到底有沒有衝突?或者,對卡拉瓦喬來說,根本是兩回事。     

從藝術史觀點上看,卡拉瓦喬的作品已可以分兩個方向來閱讀。在方法上,他那近乎物理性的精確觀察和充滿戲劇性的明暗對照法是巴洛克藝術的先聲;在精神上,他對人性的細膩捕捉則開了現代繪畫裡,有關心理現實主義的先河。

在17世紀初,對教堂約聘藝術家而言,卡拉瓦喬的確夠驚世駭俗。他以羅馬妓女為模特兒,作為聖母的擬像;在《莎樂美接收施洗者約翰的頭》中,大盤子裡的施洗者約翰頭像是他自己;在《手提哥利亞頭顱的大衛》一畫中,那顆頭顱依舊是他自己的頭。他以自己的斷頭入畫,呈給具有赦免大權的藝術收藏者,此象徵性的「自行了斷」行動,是一種變相行賄?是在乞求世俗的寬恕?還是面對聖靈的救贖?或是,他根本還在挑釁或戲弄世界呢?   



打開/觀念藝術的黑盒子:卡拉瓦喬的人頭

如果,杜象能把一個尿盂命名為噴泉,那麼,我們怎麼看待卡拉瓦喬把一個妓女塑造成聖母?卡拉瓦喬的頭,可以是施洗者約翰的頭,可以是惡巨人哥利亞的頭,換言之,他也是一個表演者,就像當代的女藝術家辛蒂.雪曼(Cindy Sherman,1954-),她出道時,便是自拍了一系列仿擬電視人物的影像。沒有相機,這位火爆浪子卡拉瓦喬不假他手,耐心地把他這些表演行動畫下來了。也因為他有畫下來的本領,他在當時還可以遊走法律邊緣,甚至掙了一些讓他再揮霍喧鬧的錢。   

無疑,卡拉瓦喬現在被視為藝術史上的「傳統畫家」,但他在17世紀初的義大利,則算是藝界異端。即使在今日,任何一個藝術家,如果要經歷卡拉瓦喬的所有狂亂,以至於留下畫出哥利亞頭顱那樣充滿錯綜複雜的神情,他依舊也是藝界的異端。問題是,藝界異端不是一種個人行為而已,卡拉瓦喬之為卡拉瓦喬,是因為他留下了幾百年來,人們還有興趣或不解的作品。

卡拉瓦喬的作品之具有現代主義的意味,即在於他那心理現實主義式的美學觀,呼應了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1844-1900)的美學觀。作為現代主義的影響代表之一,尼采提出不要到超驗世界捕捉人的本質,而是要到族群生活,到現象界中,到人的心理、生理的構成狀態裡找尋。尼采曾極端地去除了道德目的,連藝術目的都嫌是「自己咬住尾巴的蛔蟲」。他歌頌最原初的藝術創造狀態,酒神祭的精神狀態。針對過去歷史中宗教、哲學、藝術所閹割掉的非常美學,尼采更提出「敵意的昇華」。     

在剷除道德與教化偽裝之後,他把藝術置放在「醺醉」的狀態,包括最古老、原始的性衝動、巨大慾望下的強烈情緒、破壞或酷虐的狂亂,還有腎上腺功能高漲的意志之醉。他點出,醉的本質是力的揮發,飽漲、膨脹、緊張、強大。在酒神狀態中的人,情緒敏銳,有強烈悟性與揣測本能,不放過每個暗示,不斷變換自己,在戲劇化的狀態中,以變幻之眼,觀看或演出變形之境。     

這種非理性創作狀態的頌揚,使神經質與歇斯底里的美學,進駐到非常態美學的疆域,將人性中的悲劇性格,提昇到黑色喜劇的場景。我不知道是否合適使用「神經質的現實主義」來形容卡拉瓦喬的作品特質和尼采的美學論點,但當我凝視《手提哥利亞頭顱的大衛》一畫中的「卡拉瓦喬人頭」,我久久不能離開畫面。這種閱讀經驗,我有過兩次。一次是面對梵谷(Vincent Van Gogh,1853-1890)的《星夜》真跡,那些眩目的黃色和藍色漩渦,像銀河黑洞一般,具有懾人的能量,它們彷彿活了過來,能夠產生一股生命魔力,不准你閃避或逃走。   

高千惠《第三翅膀:藝術觀念及其不滿》書封。 另一次是站在德國中部的鄉間,我在風力發電機林立的黃昏草原上,感受到米勒(Jean-François Millet,1814-1875)《晚禱》的神祕寧靜力量。這兩種精神感動都與自然的感召有關。不過,我的這種感動,也可能被譏為是一種濫情。那意謂著,審美經驗實在是件私人的事,也不一定可以分享出去。理智的藝術觀一度取代感性的藝術觀,這是藝術的觀念發展現象之一,所以,也只能說是鐘鼎山林,各有其美的體質。 



回到面對「卡拉瓦喬人頭」的情境,我在人頭所顯露的獸性、卑微、罪感、懺意、不馴等複雜的交錯情結,感受到「人之為人」的原始真實。尤其是那一開一閤的不同眼晴,一個瞠目,一個微垂,眉宇間的額蹙,猶如天堂與地獄間的欄柵,如此咫尺天涯。對於「卡拉瓦喬人頭」的人性表意,我選擇相信他的藝術是和罪惡相互折磨出的一種代價,只有他知道是否可以扯平。他在用真實的生命行動演出之餘,居然可以一筆一筆地畫出他的罪感,捕捉了自己想像中的處死鏡頭。   

 從這層面上看,我認為卡拉瓦喬的「表演」或「記錄」,都比當代一些觀念行為藝術家的「表演」或「記錄」更真實、更具藝術性、更擁有美學論述。如果說,因為卡拉瓦喬是用「畫」的,便不如一個當代藝術家用「演」的,藝術的觀念演進,顯然被獨裁地設定了。     

卡拉瓦喬的閱讀,給我的釋放是:觀念藝術有其美學上的歷史蹤跡,但它不是一種具有標準認知的藝術類型,它能夠有的認知,就是保持懷疑態度的思考。基於此,我認為前衛有其經典源頭,真正的經典也有其不易推翻的前衛性。(本文節錄自《第三翅膀:藝術觀念及其不滿》)




作者--*高千惠*

藝術教學者、藝術文化書寫者、客座策展人。研究領域為現代藝術史、藝術社會學、文化批評、創作理論與實踐、藝術評論與思潮、東亞現(當)代藝術、水墨發展、視覺文化與物質文化研究。 著有:《當代文化藝術澀相》、《百年世界美術圖象》、《當代藝術思路之旅》、《藝種不原始:當代華人藝術跨域閱讀》、《移動的地平線-文藝烏托邦簡史》、《藝術,以XX之名》、《發燒的雙年展-政治、美學、機制的代言》、《風火林泉-當代亞洲藝術專題研究》、《第三翅膀:藝術觀念及其不滿》、《詮釋之外-藝評社會與近當代前衛運動》、《不沉默的字-藝評書寫與其生產語境》等書。


奧塔維奧·萊奧尼(Ottavio Leoni)約1621年作《卡拉瓦喬像》


藝術頑劣分子的「神秘名作」卡拉瓦喬熱度不滅,畫逾30億台幣成
 

                       文-*Linde* 

卡拉瓦喬,是近年來歐美藝文界熱烈討論的關鍵詞。2014年,法國民宅的閣樓中發現一幅塵封多年的油畫,根據專家學者的檢驗分析,有人宣稱是失傳已久、義大利畫家卡拉瓦喬創作之《茱蒂絲斬首赫羅弗尼斯》。卡拉瓦喬的存世作品數量不多,他的藝術風格為何?這幅憑空出現的《茱蒂絲斬首赫羅弗尼斯》是真是假?或許得從畫家不平凡的人生開始說起。

16世紀末至17世紀初,一顆新星劃過文藝復興晚期的義大利藝壇。星光璀璨即逝,不過閃耀短短數年,卻對日後整個歐陸的藝術發展帶來深遠影響。1571年,米開朗基羅・梅里西(Michelangelo Merisi)誕生於米蘭,不久後全家搬至鄰近的小鎮生活,而這個畫家長大成人的故鄉小鎮「卡拉瓦喬」(Carravagio)——成為日後人們對他的慣稱。   

街頭發跡,用畫筆進入聖殿 

卡拉瓦喬的一生充滿謎團與爭議。1592年,卡拉瓦喬啟程將前往羅馬,一開始居無定所、極度貧困的生活,致使他進入當時知名的畫家朱塞佩・切薩里 (Giuseppe Cesari)的工作室,代筆繪製鮮花水果。此時期的卡拉瓦喬已展現出紮實的靜物描繪能力,在離開了切薩里的工作室後,他在羅馬街頭尋找靈感,以街上的平民百姓為素材,創作出如《算命師》(The Fortune Teller)、《紙牌作弊老手》(The Cardsharps)等有別於以往的世俗題材作品。這些新穎的作品替卡拉瓦喬逐漸打開知名度,甚至吸引了紅衣主教德爾・蒙特(Francesco Maria del Monte)的賞識,並獲得這位羅馬當時的重要收藏家之支持。爾後,卡拉瓦喬陸續替這些熱愛藝術的藏家創作了許多私人室內作品,也開始繪製宗教題材。他的宗教繪畫追求貼近現實的情景,非理想化的樸素表現有別於當時羅馬主流的古典學院風格。此時他已累積了一定聲望,但仍侷限於特定收藏圈與同行之間。


卡拉瓦喬1599年作《算命師》,巴黎羅浮宮收藏。 

直至1599年,卡拉瓦喬受託替羅馬聖路吉教堂的肯塔瑞里禮拜堂(San Luigi dei Francesi, Cappella Contarelli)繪製以聖馬太為主題的裝飾,才真正開始在大眾面前嶄露頭角。於委託隔年完成的《聖馬太蒙召》(The Calling of Saint Matthew) 與《聖馬太殉難》(The Martyrdom of Saint Matthew)兩件作品引起轟動,人們讚嘆畫中的光影及明暗對比所帶來的戲劇張力。不需雲彩、天使或光環,僅靠著一束從窗外射入的光線,卡拉瓦喬便賦予了日常桌邊景象非凡的靈性。如實呈現的飽滿肉體、對自然細節的精確觀察,以及刻意增強的明暗對照,更強化了畫作中情感的力度,帶給觀者強烈的感官體驗。


肯塔瑞里禮拜堂,中間畫作為卡拉瓦喬所繪的《聖馬太蒙召》。

卡拉瓦喬開始受到羅馬許多畫家的擁戴,尤其是年輕畫家們,他們爭相模仿卡拉瓦喬的風格及方法,離開畫室,走入街市之間尋找靈感。然而,他堅持寫生、不打底稿的作風也不可避免的成為另一群反對者詬病他的理由,被批評作畫毫無章法,內容粗俗不經美化。

聲名狼藉,卡拉瓦喬的亡命之旅 

短短時間內,卡拉瓦喬聲名大噪,一躍成為「羅馬最有名的畫家」,委託不斷。但同時他也是個聲名狼藉的畫家。從現存於羅馬國家檔案館的眾多法庭及警方審訊記錄中,可以窺見這位畫家好鬥、衝動的特質。他生性桀驁不羈,熱愛把玩武器,常未經許可公然隨身攜帶刀劍,並在衝突中大肆揮舞。暴躁易怒的性格,讓這位年輕的畫家與人爭鬥不斷,雖然靠著賞識他的達官貴人們幫助解決,卻無法遏止他屢屢犯事,進出監獄如家常便飯。西元1606年在一次爭鬥中,卡拉瓦喬殺了人,無可避免地開啟他的流亡生活。


羅馬國家檔案館

成為通緝犯的卡拉瓦喬逃離羅馬來到拿坡里,接受當地科隆納家族(Colonna)的庇護,並持續接受教會委託創作。他在拿坡里地區也獲得了成功,但仍在數月後前往馬爾他(Malta),期望能透過馬爾他騎士團首領阿羅夫・德・維格納科特(Alof de Wignacourt)的庇護,祈求羅馬教廷的赦免。然而,從未收斂的好鬥性格讓他再度和騎士團的團員發生衝突,最後被驅逐。離開馬爾他後的卡拉瓦喬前往西西里一帶,而後為了躲避仇敵追殺,又回到拿坡里。或許是因為這樣顛沛流離的生活,卡拉瓦喬此時期的繪畫風格也有了變化。相比先前畫作強烈的明暗對比,後期創作的色調顯得較為晦暗;細膩明確的筆觸肌理轉為略帶詩意的朦朧,帶有更強的表現性。


卡拉瓦喬1607年作《七件善事》(The Seven Works of Mercy),仁慈山小教堂(Pio Monte della Misericordia)收藏。

1610年的夏天,透過有權勢的贊助者們協助,卡拉瓦喬終於獲得赦免。但他終究未能成功返回羅馬,歿於北上接受教皇赦免令的半路途中,得年僅38歲,死因眾說紛紜,撲朔迷離。從成為學徒,到最後殞落他鄉,卡拉瓦喬的畫家生涯不過短短20多年。他在世時的顯赫名聲,也因生前和當時的傳記家喬凡尼・巴廖內(Giovanni Baglione)交惡而被刻意輕略,在死後不久逐漸沉寂,被時間之河埋沒,直到20世紀上半才又被重新發掘。

縱使一度幾乎身名俱滅,卡拉瓦喬的藝術——不論是在他畫筆下發揮至極致的明暗對照法 (chiascuro) 、對暗色調的完熟運用,或是視覺感官體驗的忠實呈現,對17世紀、甚至是日後義大利及整個歐洲,或更者整個西方藝術的發展影響,可說非常深遠。除了對巴洛克藝術的戲劇性有直接性的影響,透過當時至羅馬學習的各地年輕藝術家,這位大師畫家的藝術也被帶往西班牙及其他低地國家,融合了當地風格特質,各自發展出獨特的卡拉瓦喬流派。

真假之間,「閣樓上的卡拉瓦喬」 

卡拉瓦喬現今存世的作品數量並不多,其中不乏多幅仍存在作者歸屬的爭議。近來剛經由法國圖盧茲拍賣行私人交易賣出,引發眾多關注的《茱蒂絲斬首赫羅弗尼斯》(Judith beheading Holofernes)便是其中之一。


從閣樓發現的《茱蒂絲斬首赫羅弗尼斯》。 

2014年4月,南法圖盧茲一帶的民宅閣樓中,一幅塵封多年的油畫首次獲得關注。典出舊約聖經,作品描繪了年輕貌美的猶太寡婦茱蒂絲,在利用美色誘惑亞述將領赫羅弗尼斯後,趁夜裡砍下敵軍主帥首級,成功替猶太軍隊帶來勝利的故事。即使畫面多處被長期積塵、水漬痕跡覆蓋,經過研究分析後,與圖盧茲當地拍賣行合作的鑑定專家埃里克・圖爾昆(Eric Turquin)宣稱該作品出自卡拉瓦喬之手。一時之間,藝文界眾多目光投向圖盧茲,而這件重見天日的畫作,也被暱稱為「閣樓上的卡拉瓦喬」,引發熱烈討論。


大眾所熟知的卡拉瓦喬《茱蒂絲斬首赫羅弗尼斯》,收藏在羅馬國立美術館的巴貝里尼宮。 

據傳卡拉瓦喬曾創作過兩幅《茱蒂絲斬首赫羅弗尼斯》,一幅現藏於羅馬國立美術館的巴貝里尼宮(Galleria Nazionale d'Arte Antica,Palazzo Barberini),是公認的大師真跡;而另一幅,先前一直下落不明,只存在於文獻之中。

法蘭德斯畫家小法蘭斯・波虞爾伯斯(Frans Pourbus)於1607年寫給曼圖亞公爵 (Duke of Mantua)的信中,提及他在法蘭德斯畫家路易・芬森(Louis Finson)的拿坡里工作室看見兩幅美麗的 (bellissimi)卡拉瓦喬作品,其中一幅畫的主題便是茱蒂絲及赫羅弗尼斯。1617年,同樣描述之作品出現在芬森的遺囑中,芬森將其留給了工作室合夥人亞伯拉罕・溫克(Abraham Vinck)。兩年後溫克逝世,他在安特衛普的財產清單是這幅畫最後一次出現在世界上的紀錄。基於上述線索,著名卡拉瓦喬專家、前拿坡里國立卡波迪蒙特博物館(Capodimonte Museum)館長尼可拉・史賓諾薩(Nicola Spinosa)也深信這幅畫便是遺失多時的《茱蒂絲斬首赫羅弗尼斯》。

一幅現為拿坡里聖保羅聯合銀行 (Intesa Sanpaolo S.p.A)收藏,由芬森所繪製的相同主題畫作,似乎也支持著這個結論。從這位卡拉瓦喬追隨者的臨摹作品,可看出兩者構圖幾乎相同,唯芬森在技法上明顯略低一籌,且細部處理如肌膚質地、五官的呈現上,仍帶有明顯法蘭德斯藝術的北方特色。不過,這些推論並不足以說服所有人,卡拉瓦喬專家米娜・格雷戈里(Mina Gregori)、學者吉安尼・帕皮(Gianni Papi)便認為,雖然畫作的品質優秀,但應該並非原作,而很可能是芬森後來的第二件臨摹作品。有些學者則語帶保留,在各種佐證不足的狀況下,不願輕易在作者歸屬上做出任何結論。

「閣樓上的卡拉瓦喬」被發現數月之後,在各方專家意見分歧的狀態下,法國政府將其暫定為國寶,作品在30個月之內不得出口。畫作則轉交由法國博物館研究與修復中心(Center for Research and Restoration of Museums of France,C2RMF)進行分析鑑定,若確定為真跡,羅浮宮等機構將有優先購入收藏之權利。然直至出口禁令到期的2018年底,官方始終未給出任何肯定的判斷,而隨著新一輪科學鑑定結果出爐,各方專家之間的論辯也不曾停歇。

經過清理、修復後,原訂於今年六月下旬於圖盧茲當地舉行拍賣的《茱蒂絲斬首赫羅弗尼斯》(預估價約1至1.5億歐元),最終經由拍賣行的私人交易,在開拍前兩天賣出,交易金額據傳約在美金1至1.5億之間(折合台幣約31億至46.5億元),買家身分至今仍未正式公開。根據拍賣方代表馬克・拉巴布Marc Labarbe說法,這件備受關注的作品最後由一位國外買家獲得,且該名買家與某間重要的博物館關係極為親近。法國拍賣雜誌 La Gazette Drouot及紐約時報則進一步指出,這位神秘藏家極有可能是美國億萬富豪、著名私人股權投資公司黑石集團的前副總裁湯姆・希爾(Tom Hill,J. Tomilson Hill),然他本人尚未對這個說法作出任何回應或評論。


美國億萬富豪、著名私人股權投資公司黑石集團前副總裁湯姆・希爾 

至此,「閣樓上的卡拉瓦喬」的故事似乎已告一段落,但籠罩這件畫作的迷霧似乎仍未散去。這張畫,究竟是否出自英年早逝的光影大師之手?又是如何從拿坡里的畫室,經過安特衛普,輾轉流連,最後到了圖盧茲一棟不起眼房子的閣樓之中呢?無法達成共識的狀態,充滿未知的一切,就像是一生充滿爭議與謎團的卡拉瓦喬,或許,可說是作品如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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