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則──禪心、禪意、話禪詩──大眾且參之!】
【七則──禪心、禪意、話禪詩──大眾且參之!】
《傳燈錄》上說:『如不了解心即是佛,那真是等於騎驢而覓驢。』又說:『參禪有兩個病,一個是騎驢而覓驢,一個是騎驢而不肯下驢。』
(一)楊枝方會禪師:『心隨萬境轉,轉處實能幽;隨處認得性,無喜亦無憂。』
楊枝方會禪師未開悟之前,曾追隨慈明禪師很長一段時間,自願負責監院工作。十年過去了,卻未能有所省悟。每次他向慈明禪師請求參問,師總是回答他:“你工作太忙,以後再說吧。”
有一天他又去問慈明長老,老禪師說:“監院以後的兒孫滿天下,急急於悟道,忙什麼呢? ”
有一個雨天,慈明禪師正從外面回來,在一小路上遇上雨裏楊岐禪師。楊岐就攔著慈明禪師說:“老師今天無論如何必須告訴我,不說我就不讓你過去。”
慈明禪師說道:“監院,你如果知道‘這個’事一切便休!”話剛說完。楊岐耳中忽然如炸雷轟然一聲,心中靈光一閃,即刻大徹大悟,當時就跪拜在雨地,汗水、淚水、和雨水一起流淌。聲淚俱下,撕心裂肺高喊:“至今一切便休!至今一切便休!”
(二)唐、懶瓚禪師:『世事悠悠、不如山丘、臥藤蘿下、塊石枕頭。不朝天子、豈羨王侯、生死無處、更複何憂? 』
懶瓚禪師,是唐德宗年代的高僧,隱居在南嶽一山洞裏,曾作下一首詩以表心境,詩曰:“世事悠悠、不如山丘、臥藤蘿下、塊石枕頭。不朝天子、豈羨王侯、生死無處、更複何憂?”
後來,這首詩傳到了唐德宗耳朵裏,唐德宗很想見見這位禪師。於是就派大臣拿了聖旨尋到了那個山洞,正好看見禪師在洞裏舉炊做飯。便在洞口大聲叫喊:“聖旨到,快下跪接旨。”洞裏的禪師卻裝聾作啞,毫不理睬。
大臣們探頭細看,只見禪師以牛糞升火,爐上燒的是地瓜,火越燒越大,整個洞裏洞外煙霧繚繞,嗆的禪師涕淚縱橫。
大臣看此情景,忍不住叫道:“禪師,你的鼻涕下來了,趕緊擦一擦啊。”
懶瓚禪師頭也不回答道:“我才沒那閑功夫幫俗人擦鼻涕呢。”說完後,即刻夾起地瓜往嘴裏送,並連聲贊道:“好吃。好吃。”
大臣們驚奇的看到,大師吃的並不是地瓜,而是一塊一塊石頭。禪師還隨手拿了兩塊讓大臣們吃,並說:“趁熱吃吧!三界唯心,萬法唯識;貧富貴賤,生熟軟硬!心田識海中,不要把它們分成兩樣!”
大臣們見禪師如此怪異的舉動,聽到如此奇異的禪語,不敢回答,只好趕回朝廷,據實稟報皇上。
德宗皇帝聽後十分感慨地說:“國有如此禪師,真是萬民之福啊!”
出家人中,有人間比丘,也有獨居比丘。人間比丘四海弘法,服務社會。獨居比丘,深山穴居,清淨修道。
而有些人間比丘,是人在紅塵、心在山林;有些獨居比丘,是人在道場、心在世俗。
像懶瓚禪師這樣,視皇上的寵召為糞土!將世俗的名利,看作是拖累負擔!正是禪宗真義的絕妙體現。
(三)唐、龍山禪師:『三間茅屋從來住,一道神光萬境閑;莫作是非來辨我,浮世穿鑿不相關。』
這是潭州龍山禪師的悟道詩偈,描寫悟道有得,超然物外的境界。
人生在世,雖然住的是簡陋的茅屋,吃的是粗糙食物,但是如果我們能用智慧去關照世間的功名利祿和人間善惡是非,瞭解他們的短暫性,虛妄性,就會心地明朗,得其所安。那麼茅屋土階也是亭台閣榭,粗衣素食也是錦繡珍肴。只要心中與禪機契合,世界便是寬敞無礙的。
人生一般有兩種極端的態度不可取之:一種是“縱欲人生,”竭力追求世界的享樂,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以至縱情任性到無法自拔;另一種,“禁欲人生,”視欲望如毒蛇,苛求自己去過枯燥乏味的生活。
而佛教認為這兩種態度都過於偏激,有失中道。因為過分縱欲,一味追求享樂,容易迷失本性;況且欲望總是不絕不斷的,以有限的精力去追求無止境的欲望,好比夸父追日,只能疲於奔命;更何況這種快樂也是相對的,隨之而來的就是身心疲憊,人格墮落,所以“樂極必生悲”。
同樣,“禁欲的人生”也過於狹隘,使人形如枯槁,毫無生氣,這就好比種花養草,水分過多花草必為腐爛而死;缺少水分,花草也會乾枯而死。唯有恰到好處,才能長的茂盛美麗。
“情性”與我們形影不離,放縱固然不可,絕對禁止也不可取。但是如果能善加引導,合理節制,則可以給人生以奮進的力量。
(四)南北朝、善慈大師:『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這首詩怎麼看怎麼不通”其實,這是禪師們從較高的境界來看待世界,希望我們從差別中來認識平等,從動亂中來認識寂靜。
只要我們心中澄明寂靜,喧囂之地也如寂靜的深林,這就是陶淵明所謂的:“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境界。
總而言之,世界是矛盾的調和。“空手把鋤頭”,是說從“空”裏去體認一切,而空是函蓋一切的虛空,也是我們生存的空間。
鼻孔不空,無法呼吸空氣。心裏不空,充滿煩惱,真理無法進入。所以雙手空空才能把握住世間的一切機會。
“步行騎水牛”是說我們求道為學,好比騎在牛背上,是要有耐心,一步接一步,一定能到達目的地,成佛作祖,也不在話下。萬里路途,只要從腳下這步開始,任你天涯海角,也可以到達。
但是這裏的步行是象徵心性的活用“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便是說我們不要截然把事情分為兩段,只要心裏如如不動,草木瓦石,無非都是清淨之物,流水哪里會動?橋頭哪里是靜止的呢?
只要明白了這個道理,就能在千差萬別的宇宙中,找到自在,去除差別心,見到萬物的平等實性。
其實,橋流、水流,都是心起波動的緣故。
(五)唐、杜荀鶴:『耕坐雲遊出世塵,兼無瓶缽可隨身;逢人不說人間事,便是人間無事人。』
這首詩是說有位僧人,時而打坐,靜如枯木。時而出遊,飄若浮雲。心無所系,隨性而行,超凡脫俗。
“逢人不說人間事,便是人間無事人。”表明了精神上徹底的解脫,世人口上所說的,往往都是心裏所想的,不說人間事,是他心裏根本沒有這些事情了。
因為在他的眼裏富貴、名利,都是虛幻短暫的東西,“百年身後一丘土,貧富高低爭幾多”在世人眼裏,世界戰亂、諸侯爭霸,勝王敗寇、硝煙彌漫這樣是不得了的大事,在他看來猶觀山中焦客一局棋,自己只是個旁觀者。
所以古人有云:“萬般不及僧無事,共水將山過一生。”
(六)唐、白居易:『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這是一首,禪味十足的詩。可以說句句是禪,字字是禪。在禪者看來,清淨無為的心境,便是禪的大千世界。
外部的世界是千變萬化,儘管是實實在在的展現這眼前,不過是那顆無所不包的“本心”的幻化;而這種外部世界的萬物都是過眼雲煙,轉瞬即逝,終歸於無。所以眼中的花,不是實在的花;霧也非實在的霧。
只是“本心”外射的花與霧的“幻化”夜半來,天明去瞬間即逝,無影無蹤。佛教主張“四大皆空”。禪宗禪學更是悟“空”之學。不過禪學裏的“空”並非虛無,而是有種超物質,超充實的“空”。這種“空”具有無限的充實性和豐富性,它可以包羅萬象,內容無限。
“世界性空,能含萬物色相,日月星辰,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善惡人群,正邪道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河流、須彌諸山,總這空中。世人性空,亦複如是。”
禪宗所謂“參禪悟證”,從某種意義上說,也就是參禪悟空。能悟空,其心境自然虛廓,空寂、明淨、澄澈,自然入於禪境。
(七)宋、守端禪師:『分明皮上骨團團,掛畫重重更可觀;拈起草鞋都蓋了,這僧卻被大隨瞞。』
有一個學僧,在寺廟的的牆根下看到一隻烏龜,覺得奇怪就跑去問大隨禪師:“眾生都是皮裹骨。為什麼烏龜卻是骨裹皮?”
大隨禪師聽後,並不回答,而是將自己穿的草鞋脫下來,蓋在烏龜的身上。
守端曾為這一舉動作了一首詩偈:“分明皮上骨團團,卦畫重重更可觀;拈起草鞋都蓋了,這僧卻被大隨瞞。”
佛燈禪師也跟著做了一首偈:“法不孤起,仗境方生;烏龜不解上壁,草鞋隨人行腳。”
寶峰禪師則更明確地指出:“明明言外傳,信何有古今。”
頌云:“擲金鐘,錕鐵骨,水東流,日西去!”
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隨時都會有好奇心,所謂好奇求知則可,悟道則遠。學僧的好奇心,被守端的禪是草鞋覆蓋了。
佛燈禪師則表明這是多麼平常的事。
寶峰禪師平常裏又蘊藏著不平常。
“緣起性空!”明白了這個道理,則明白了佛道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