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1-04 03:41:35幻羽

附錄:馬祖道一禪師的禪法

       馬祖道一是中國佛教史中的重要人物,馬祖禪法繼承和發展了慧能南宗的禪法精神,他是禪宗史上承前啟後的人物。即心即佛是禪宗的根本宗旨,亦是馬祖道一禪法的根本立場。馬祖即心即佛、平常心是道的禪法,主張心外無別佛,佛外無別心而信自心是佛,讓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持無所求的平常心,而從中體悟佛法的真諦。本文對此加以闡述,再現一代大師的禪風。

  1、馬祖簡介
  馬祖道一(709-788),唐代禪僧,四川漢川什邡縣人,俗姓馬,容貌奇特,牛行虎視,引舌過鼻,足下有二輪文。依資州唐和尚出家,就渝州圓律師受具足戒。開元年間,于湖南衡嶽傳法院密受懷讓“心地法門”。《廣錄》裏記載有馬祖的悟道因緣:唐開元中,馬祖道一經常習定于衡嶽山中,懷讓禪師知道他是法器,於是前往他打坐的地方點化他。

  懷讓在山上看見道一時,果然是氣質不凡,懷讓禪師上前問:“大德坐禪圖什麼?”道一說:“圖作佛。”懷讓禪師於是找了一塊磚頭,使勁在地上磨了起來。道一問:“大德你在做什麼呀”!讓曰:“磨作鏡。”道一非常好奇,說道:“磨磚豈能成鏡?”懷讓說:“磨磚即不得鏡,坐禪豈能成佛耶?”道一問:“怎麼樣才能成佛?”懷讓答道:“如牛駕車,車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道一聽了懷讓的殲示,當下心開意解,見到自己的本來面目。開悟後,道一禪師繼續留在懷讓身邊,侍奉懷讓和尚十個春秋,才離開南嶽。後住洪州開元寺,大弘南宗禪法,四方學人爭相歸依,一時座下法將如林。在江西開堂說法時,起初住在建陽佛跡嶺,不久遷至臨川,又遷至南康龔公山。所至聚徒說法,創建禪林。道一禪師入寂于唐德宗貞元四年(788),春秋八十歲,封號“大寂禪師”。因其在江西洪州弘傳懷讓的宗旨,所以又稱為洪州宗。又因其在江西闡揚南嶽系禪風,所以亦稱為江西禪,並以“江西馬祖”聞名於世。

  2、馬祖禪法的形成
  中國禪宗從菩提達摩以來,禪法內容和禪風特點歷經變化,從達摩至五祖弘忍,主要為“籍教悟宗”階段,既重視佛教經典,將佛經作為指導修行和印證是否開悟的依據,同時重視坐禪和具體的觀修,如達摩、慧可、僧璨,乃至東山法門的道信、弘忍都有隱居獨處於山林、重視坐禪的特點。從六祖慧能到馬祖,主要為“機鋒棒喝”與禪門公案階段,就是通過師徒之間的言談舉止,在瞬眉揚目、舉手投足之間而令弟子開悟。禪宗祖師們啟發學人開悟的內容,已經不再局限於佛經語句,青山、流水、白雲、飛鳥,無不被活潑地加以運用,傳統的固定經典被祖師的語言、動作所代替,公案甚至起到了禪宗經典的作用。

  馬祖大師在中國禪宗史上是一位劃時代的人物,他把印度傳到中國流傳了六百多年的佛教,改變了形態。他打破了中國佛教的教條主義思想,擺脫了印度的傳統佛教,重新建立有中國特色的佛教。馬祖的宗旨是“觸類是道,任心為修”,馬祖大師的教學方法不是照搬硬套,也不是根據經典的條條框框來教化人們。而是按照佛法的精神,根據不同的物件靈活運用,採取用腳踏、棒打等方法使人於絕處轉機。例如,有一個和尚問他如何是祖師西來意?他便打,問他為什麼要打,他說,我若不打汝,諸方笑我也。又如德會問如何是西來意。他說:“低聲,近前來。”於是就給他一個耳光。從以上例子可以看出,禪宗的教育方法,馬祖把佛法的教理融入日常生活中,絕沒有一點宗教的氣息,也找不到佛學上的術語。從而使禪宗走向平民化、簡易化、普通化。佛教後來遭到重大的教難,而仍然能夠得到保存以至於流傳到今天,都歸功於馬祖所創立的禪宗。

  3、馬祖禪法的核心
  1-即心即佛
  馬祖道一從南嶽懷讓處悟得心地法門後,鉗錘鍛煉,後到江西獨化一方,廣開教化,其教法不離“即心即佛”的宗旨。他主張心外無別佛,自心是佛,佛外無別心,不取善舍惡,不觀空入定,即以平常心是道,行住坐臥皆是道。他採用打、罵、踢……等方式來教育弟子。

禪宗的根本命題、根本求證乃是即心即佛。而馬祖道一在原有的“即心即佛”的禪學思想上,有自己的獨創見解,構成了洪州禪門旨趣的特色。馬祖道一認為,眾生之心與佛心本為一體,不可離心而求佛,亦不可離佛而求心。

馬祖道一常告誡大眾,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達摩大師從南天竺國來,躬至中華,傳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開悟,又引《楞伽經》文,以印眾生心地,恐汝顛倒不自信此心之法。故《楞伽經》:佛語心為宗,無門為法門。又雲:夫求法者,應無所求。心外無佛,佛外無別心。

  這裏強調的是:每個人都要有正確的知見,首先在知見上將“自心是佛”“心外無佛”確定下來,打消心佛二分地觀念。心本來是佛,是人人本有的,不是達摩傳給的,只是人們著於事相上未曾悟得,故有達摩及歷代祖師出來說破此事。自心即是本法,能起種種作用,見聞覺知,起心動念,乃至於運水搬柴等等,無邊無量之法,皆依自心而生生不息。自心是本法,若更向外求,便是馬祖語大珠:“自家寶藏不顧,拋家散走作什麼?我這裏一法亦無,求什麼佛法?”截斷外求之路,令識自家寶藏,這是禪宗的根本教法和歸宗意趣。

  即心即佛是對“凡聖相對,心佛而二元”的顛倒妄想而提出來的。人們以為我在此土佛在彼岸,以凡夫的我妄求超凡之他。結果是貪看天邊月,失卻手中寶,自家寶藏不顧,拋家向外施求。禪宗見人迷倒如此,故把佛教宗教形式拿掉,直指佛教的非宗教第一義,把人們向外索求的心,拉回當下,求佛的那個心即是佛:即心即佛,馬祖要求學人,各自識心達本。

  到了禪宗這裏,一切法執皆不許,心即是佛,佛即是心,不許自心更安一心,於自佛上更安一佛。若自心安心,自佛更安一佛,那自然是頭上安頭,心上加心,無有是處。禪宗立於本體之位,為次第行進而來的諸行者接風洗塵,洗掉對心外佛的執著,洗掉對心外法的執著。對此妙用無拘的天然本色,馬祖亦有發揮:

  “一切法皆是心法,一切名皆是心名。萬法皆從心生,心為萬法之根本。經雲:識心達本,故號沙門。”馬祖道一的“萬法皆從心生,心為萬法之根本”,是依他的“心性本體論”而說的。從心性本體論的立場來看,一切法相,內而根,外而塵,中而識,皆依當事人的“無相真心”而立,無了當事人的無相真心,便無了當事人種種法相。

  依照禪宗立場,若未明心見性,不但即心即佛不是,非心非佛也不是。猶如盲醫,隨所抓藥,無有是者。若能通達實相第一義,不但即心即佛是,非心非佛亦是,隨緣而言說,無有不是,猶如醫王,因病而予藥,味味皆是。在馬祖與大梅法常公案中,可以看到馬祖禪旨,不在於即心即佛之說,亦不在非心非佛之說:旨在見性不在言說。

  大梅初參馬祖,問曰:“如何是佛?”馬祖告訴他:“即心是佛。”大梅便當下大悟,此是大梅的超然大悟,並不是理路上的解會,至此一悟徹底無疑。所以,馬祖令一僧前去辯論,問:“和尚見馬祖得個什麼便往此山?”大梅答:“馬祖向我道即心即佛,我便往此。”大梅的答話,其深層含義是:馬祖向我道即心即佛,我便向這當下實際上往,這當下,是什麼呢?迷人說是大梅,悟者知是他自己。來僧奉馬祖之命,更進——步辨道:“馬祖近日又道非心非佛,”大梅說:“這老漢惑亂人心未有了日。任汝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其僧回,說給馬祖聽,馬祖印可曰:“大眾!梅子熟也!”即心即佛這一命題,強調了自身是佛,眾生見聞覺知即是佛性思想。

  從上述馬祖“自心是佛”的教法來看,馬祖的特色在於他將大乘佛教的教義以徹底的中國化的方式表達出來,如他將佛教的宗教修行實踐稱道,充滿了中國老莊道家玄學的色彩,而且他的禪學思想無論在心性本體論、修行方法論還是在解脫的終極境界論上都是貫徹了自然任運、無造作的思想。所以他後來更是直接提出了“平常心是道”這一徹底中國化的命題。

  2-平常心是道
  《景德傳燈錄》卷二十八載馬祖道一示眾語錄曰:“道不用修,但莫污染。何為污染?但有生死心,造作趨向,皆是污染。若要直言其道,平常心是道。何謂平常心?無造作,無是非,無取捨,無斷常,無凡無聖。經雲:非凡夫行,非聖賢行,是菩薩行,只如今行住坐臥,應機接物儘是道。道即是法界,乃至河沙妙用,不出法界,若不然者,雲何言心地法門?雲何言無盡燈?一切法皆是心法,一切名皆是心名,萬法皆從心生,心為萬法根本。”

  馬祖主張“道不用修,若言修得,修成還壞”。第一,此言是從佛性一元論上立言的,亦即是說這個作為萬千差別世間相之本源佛性,不是用修可以修成的,它本來如是,若屬修成,既非本源而落第二義。第二,“道不屬修”並不是說人的品格不用修。人有種種習氣,其習氣雖屬虛妄不實,然而它總是拖著人圍著它轉,使人不得立于常寂本位接應諸事。種種習氣皆蘊藏著按照一定模式運行的慣性,從粗重的習氣,到微細的習氣,佛家統統把它稱之為應當去除之病。

  這一大段話把平常心是道的內容說得非常具體,明白地表達出來,真理或道就體現在“無造作、無是非、無取捨、無斷常、無凡無聖”的沒有污染的最平常、最具體的現實作用中,馬祖稱之為妙用。此心之妙用就是真如、法界、理、事、一切都可以在此心之妙用中圓融無礙,一切法都可以在此心之妙用中圓融無礙,一切法都由此心而建立。

  有人問馬祖大師,應該如何努力于道的修習?馬祖說:“肚子餓了就吃飯,疲倦了就睡覺。”問:一般人不正是這樣做的嗎?馬祖大師說:“一般人吃飯的時候在解開一萬個結;有多少人每天早晨是在數不清的昨日的束縛中醒來?應把一切是心靈陳腐的危險拋開,用心的本性去生活,這就是平常心。”

  3-馬祖的“平常心是道”與世俗的“平常心”不同
  馬祖在回答關於修道諸問題時,他所說的平常心和世俗中的平常心是不一樣的。世俗平常心指的是順應一般心理、生理的需求,本能與習氣而走的自然、習慣性心境或狀態。而馬祖說的平常心是指受用見聞知覺而不住見聞知覺,心無所住,而時時能於當下解脫,雖然成就自在解脫卻如無所得般的不隨境轉的真心狀態。它融入世俗生活中卻非一般世俗的平常境界或平常心態,而是經過超凡入聖,又由聖回凡,是一種見道,證道的崇高境界。

  從體用論的角度而觀之,俗情所說的平常心是指平常人心態,而馬祖所說的平常心,是指平常心體。平常心體與平常心態,有本體與現象之差別。站在禪宗心學的立場上來看,平常心體,不生不滅,屬於本體的範疇;平常心態,有生有滅,屬於現象的範疇。馬祖說平常心是道,只是這一個“是”字,就已經表明,本源之道與平常心體是一實而假的多名。平常心態乃法相之一種,豈能常在而不去?本體論意義上的平常心則不然。作為緣起種種的心理現象的本源心體,它不會隨著某一心態的產生而產生,亦不會隨著某一心態的消失而消失。平常心如虛空之無所障礙,世間一切任其緣生緣滅,雖盡顯于人心,而心卻無去無留。倘若起心向道,則落造作,故說擬想即乖。《永嘉禪宗集》說:“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這也許就是對於常心是道的最好解說吧。

  4-“平常心是道”是與日常生活密不可分的
  平常心是道將至高無上的道與日常生活結合起來,與當下平凡之心,合而為一,使人在日用之中體會大道,從而更加廣泛地開闢了修道的途徑,也使人消除了對修行的畏難情緒。因為行住坐臥、言語聲,觸類是道,道不用修任心即是。平常心無善無惡,非真非妄,簡而言之應當說:“真心乃平常心也,妄心乃不平常心也。”

  因此不可將平常心錯解,不能將常人殺人放火之心,當成平常心,平常心也不能簡單理解成眾生的心、普通人的心。因為平常人每遇事計較,並無平常心。平常之中含攝著不平常之義,既平常又不平常。言其平常,是因為達道最難,須得念念是道,步步不異,日日夜夜與道不離,時時刻刻不能懈怠。道不用修,不是不修,而是不刻意去修。要在日常生活中自然而然地修,在不知不覺中修。這種無修既是對行為方式的簡化,也是對修行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使人時時修、事事修,平常與不平常,易與難,不修與修完全合而為一。從平常中見不平常,於世間出離世間,這正是平常心是道的本義,也是六祖以來的禪門要旨。馬祖大師說平常心是道,便道盡了人間佛教的真諦。

  結語
  在禪門甫啟時,禪僧皆寄居律院,法制有限,不得別處住皆以為苦。馬祖創建叢林,以安頓僧侶,由是宗門更加興盛,轉化無窮。由於馬祖道一禪師大力宣揚,當時四方學者及禪宗大德皆投歸於南宗門下修習禪法,使懷讓禪師的禪法得以大力弘揚,很快就佔據主導地位,乃至成為禪宗的主流體系,最終成為南禪的正統與主導。正由於禪宗的大力發展,才有了馬祖建叢林,百丈立清規的佛教佳話。也正是有了建叢林立清規,才使四處行腳的禪師們有了集中參禪論道的場所,也為後來禪宗的發展創造了有利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