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1-06 12:27:02幻羽

附錄~俱胝禪師的"一指禪"~



                   對揚深愛老俱胝,宇宙空來更有誰?

 

                   曾向滄溟下浮木,夜濤相共接盲龜。

 

這首詩是雪竇禪師對於俱胝禪師"豎一指"以接引學僧入禪所評唱的偈頌。

 

俱胝禪師,唐代人,俗姓不明,傳記收錄于景德傳燈錄卷十一。俱胝,南獄懷讓禪師派下,杭州天龍和尚法嗣,生平傳記不詳,約當唐武宗時代人。

 

會昌五年,武宗下令廢佛毀釋,俱胝因為持誦俱胝(准胝)觀音咒:

 

南無颯哆喃 三藐三勃陀 俱胝南 怛侄他 唵 折隸 主隸 准提娑婆訶

 

而躲過兵難,因此便有許多行者專以持誦:"俱胝觀音咒"為修持,並且以俱胝為名號,人稱俱胝和尚,而不知其本名為何?

 

俱胝逃過會昌法難之後,一路來到浙江省婺州的金華山,搭蓋一間庵蓬,茅茨土階,草衣木食,過著頭陀行淡汩的日子,一心參禪打坐,希望能夠真契悟祖心。

 

有一天,俱胝正在草庵裏用功,庵前突然來了一位比丘尼,頭戴斗笠,腳踏芒鞋,手持錫杖,施施然迤邐而來。

 

俱胝禪師趕忙合十道:「不知大德法號如何稱呼?」

 

比丘尼合十道:「小號實際。」

 

俱胝禪師道:「今天普照草庵,不知有何批教?」

 

實際合十道:「禪師竟日在此兀兀枯坐參禪,到底參出個什麼消息?今且問你:什麼是父母未生之前的本來面目?你如果說出個究竟,我便脫去笠子,向你禮敬。」實際比丘尼咄咄逼問。

 

俱胝禪師不防實際比丘尼論道而來,一時瞠目咋舌,無言以對。

 

實際比丘尼於是提起錫杖,敲擊著地面,發出鈴鈴的響聲,繞著俱胝的禪座經行三匝,每繞行一周,便詰問一次相同的話頭。

 

俱胝搜索枯腸,遍尋自己讀過的經文,但是都找不到貼切的答案,急得面紅耳赤,大汗淋漓,那原本柔軟的蒲團,突然間好似長出許多的針刺。

 

實際比丘尼眼看俱胝無法回答他的機鋒,合掌作揖準備離去。

 

俱胝趕忙挽留說:「我看天色已晚,夜間行腳頗多不便,大德如果不嫌棄茅蓬蔽陋,就暫住一宿,明早再趕路如何?」

 

實際比丘尼卻不領情,鍥而不捨地追問:「你如果能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我便借住一宿。」

 

俱胝彷彿被人兜頭一棒,打得眼前一片迷茫,只好目送實際比丘尼失望地離去。

 

懊惱已極的俱胝細細思付:「我空有六尺的昂藏之軀,雖然有大丈夫的形體,卻沒有大丈夫的氣勢,我的見地實在不及實際比丘尼啊!我守住這草庵,卻參究不出祖師的心意,充其量也不過是死守窠臼的知解僧罷了!不如廢棄此庵,到十方去雲遊行腳,尋找天下的大善知識,解除我胸中的疑問。」

 

主意已定,決定明日便要揮別金華山嵐,去叢林參修。

 

當天晚上,俱胝卻做了一個奇異的夢,夢見金華山神戴著巍峨的高冠,聲如宏鐘地勸他說:「你不要退轉初心,也沒有必要廢棄草庵,雲遊十方塵,你好守住此庵,十天之後,將會有肉身菩薩到這裏來為你說法。」

 

俱胝驚出一身的冷汗,夢境似幻似真,只好繼續留在草庵苦苦參究那千古難透的話頭。十天過了,寂靜的山林依然不沾一絲紅塵,沒有任何人來到這裏,只有鳥兒一如往日啾啾地鳴唱。響午時分,俱胝用過簡單的午齋,趺坐在清涼的青石板上,正要開始參禪。

 

突然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立於庵前,原來是杭州天龍禪師行腳到此。俱胝趕忙下座,把天龍禪師迎進庵內,恭敬禮拜說道:「和尚今日振錫金華,學人有一事不明於心,請和尚慈悲,為我勘破。」

 

天龍禪師淡淡地說道:「什麼事不明白,你且道一句。」

 

俱胝禪師趕忙合十道:「幾日前,有一位實際比丘尼問我『什麼是父母未生之前的本來面目?』我一直疑惑不解,請您指點迷津。」

 

天龍禪師聽了之後,默然不發一語,對著一臉企盼的俱胝,突然豎了一指,久困樊籠的俱胝,霎時豁然大悟。

 

從此不管任何學僧來問道,俱胝都是豎起一指,沒有其他的提唱。俱胝的一指禪遠近馳名,啟發了不少學僧的迷雲。

 

有一個小童子,他跟隨在俱胝的身邊學禪已經有二、三年了。二、三年來,師父什麼也沒教他,只叫他倒茶、煮飯、挑水運柴。不過,他看到有人來向師父請法時,師父總是豎起一指,而求法者卻也能心開意解,歡喜領悟,多麼「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神奇一指呀!

 

一天,俱胝禪師下山去探訪同參,俱胝禪師剛剛離去,卻來了一個雲水僧,風塵僕僕地來向俱胝請教禪要。童子於是端坐在禪座上,鸚鵡學禪,模仿師父平日的教法,對著禪僧大模大樣地伸出一指,說也奇怪,禪僧竟然開悟了。童子得意洋洋,便把事情巨細靡遺地報告歸來的俱胝,等待師父對自己的讚歎印證。

 

俱胝平淡地說:「我們重來一次,我來問你問題,你照剛才那樣豎起一指回答我,好不好?」

 

俱胝於是重問童子公案,童子胸有成竹的伸出小小嫩嫩的指頭,俱胝突然從僧袍中,拿出銳利的戒刀,霹靂雷擊砍去童子的指頭,童子痛徹心扉,大叫:「唉喲,痛呀!唉喲,痛呀!」殷紅的血汩汩地流。

 

「小僧!小僧!什麼是父母未生之前我的本來面目?快說,快說!」俱胝毫不放鬆地逼問。

 

痛得團團打轉的童子,無分別識中趕忙再要豎起一指,咦!

 

                   兩頭共截斷,一劍倚天寒!

 

指頭不見了?童子驀然大徹大悟。師父的這一刀,實在是為自己截斷根本生死妄想的活人劍啊!

 

俱胝禪師圓寂的時候,開示弟子們說:「我自從得到天龍和尚的一指頭禪之後,一生受用不盡呀!」

 

古來對於俱胝一指的有名評頌,除了雪竇的前則偈語之外,另外有從容錄的:
  

                   俱胝老子指頭禪   三十年來用不殘

 

                   信有道人方外術   了無俗物眼前看

  

汾陽錄卷中二十四則:

          天龍一指悟俱胝     當下無私物匪齋

 

    萬互千差寧別說   真教今古勿針錐

 

無門關三則:

              俱胝鈍置老天龍 利刃單提勘小童

 

                    巨雲抬手無多子 分破華山千萬重

 

俱胝禪師單豎一指接引群機,那麼這裡究竟有什麼深意呢?

 

佛陀出生的時候,腳踏七朵蓮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說道: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俱胝一指,就是指天指地,天地與我(佛性)一體的一指。俱胝一指,是一即森羅萬象,森羅萬象歸於一的一指,也就是"華嚴"裡的:『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俱胝一指,即天地與我,萬化與佛性一體的一指。

 

每一個生命都如此的絕對、唯一、尊嚴、驚奇的一指,那是百丈禪師「獨坐大雄峰」的卓然特立。每個人要如此去尊重已靈,重視自我生命的超絕孤獨,進而去尊重每一個眾生的生命,我即眾生的生命,我即眾生,眾生即我。

 

如此莊嚴的生命問題,應該以一顆敬畏虔誠的心,自己徹徹底底地覺悟、體證,怎能如童子般依樣畫葫蘆效仿所得?所以俱胝禪師才要以大慈悲的利劍,來勘破童子的迷妄,如同在生死大海中,放下浮木引渡千年才一度頭出頭沒的盲龜,而駛得的那一指啊!又好比巨靈以神力劃開首陽山和華山,俱胝的一指,真是千古的一指。

 

 

戒刀:是僧人的佩刀,出行所攜用具之一。按戒律只供割切三衣(袈裟)之用,不得用以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