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二三子,我無隱乎爾?*---黃山谷之悟道
『晩笑堂竹荘畫傳』中的黃庭堅像,廬山博物館藏
宋朝與蘇東坡齊名的一位詩人,名叫黃庭堅(1045年-1105年),字魯直,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洪州分寧(今江西九江修水縣)人。北宋知名詩人,乃江西詩派祖師。書法亦能樹格,為宋四家之一。
他與張耒、晁補之、秦觀並稱蘇門四學士,詩名尤盛,與蘇軾並稱蘇黃,朱弁《曲洧舊聞》:「東坡文章至黃州以後,人莫能及,唯黃魯直詩時可以抗衡。」在詩歌上主張借襲古人章句以創新意義,其手法多側重在 點鐵成金與奪胎換骨等形式,影響後世深遠,為江西詩派之祖。有《豫章黃先生文集》、《山谷琴趣外篇》。
庭堅篤信佛教,事親頗孝,雖居官,卻自為親洗滌便器,亦為二十四孝之一。黃山谷他跟晦堂禪師學禪。他的學問很好,受持讀誦金剛經,但是跟了禪師三年,還沒有悟道。有一天,他問晦堂禪師,有甚麼方便法門告訴他一點好不好﹖
晦堂禪師說:「你讀過論語沒有?」
黃山谷說:「當然讀過啦!」
晦堂禪師說:「論語上有兩句話:『二三子,我無隱乎爾?』」
二三子是指孔子的學生,孔子說:不要以為我隱瞞你們,我沒有保留甚麼秘密啊!早就傳給你們了。
黃山谷這一下臉紅了,告訴師父實在不懂!
晦堂禪師這麼一拂袖就出去了。
黃山谷啞口無言,心中苦悶得很,只好跟在師父後邊走。晦堂禪師一邊走,沒有回頭看他,曉得他會跟來的。走到山上,秋天桂花盛開,芳香得很,到了這個環境,晦堂禪師忽然回頭問黃山谷:「汝聞木樨花香麼﹖」
黃山谷先被師父一棍子打悶了,師父在前面大模大樣的走,不理他,他跟在後面,就像小學生挨了老師處罰的那個味道,心裡又發悶;這一下,師父又問他聞不聞到木樨桂花香味,他當然把鼻子翹起,聞啊聞啊,然後說:「我聞到了。」
晦堂禪師接著說:「二三子,我無隱乎爾!」
黃山谷當下悟道,立刻撲身跪倒,向師父頂禮。
晦堂禪師說:「佛法本來現成,只是迷人不識爾!」
禪宗有句話:「欲知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且看黃山谷之悟道,他是具備以下條件:
1.他身為大官,難得對晦堂禪師很誠心,三年來不怕辛苦,入深山禪寺來親近師父。
2.他能放下做大官的架子,以謙下心侍奉師父。師父叫他閉嘴,他就閉嘴;叫他等,他就乖乖地等。即使百般不願,在師命下也暫時放下己見而服從,這就叫"一念暫捨"(這東西可不得了,一切因緣皆從此轉,一切成就皆由此出),不要以為怎麼樣才是修行,這個就是實實在在的修行。是真的誠心求教,你就有這個修行。真到什麼程度,你的功夫就到什麼程度。
由於黃山谷已具備以上條件,只要禪師明鑑其根機,配合時節因緣,予以點撥,就能助他悟道了。
古來宗門祖師,多從六根門頭,接引學人。如擎拳豎指,令向眼根能見處薦取;振威一喝,令向耳根能聞處薦取;本公案:聞木樨香否?令向鼻根能嗅處薦取;這個滋味如何?令向舌根能嘗處薦取;當頭一棒,令向身根覺痛處薦取;不思善不思惡,令向意根正恁麼時薦取。
自然的本真,生命的根本之道,就如同木樨花香自然飄溢一樣,無處不在,自然而永恆。我們只要脫下知見與人為觀念的束縛,便能體會到:鬱鬱黃花無非般若,青青翠竹即是真如。禪德云:「見色便見心。」此之謂也。
黃山谷悟道以後,很不得了,官大、學問好、詩好、字好,樣樣好,道也懂、佛也懂,好到沒有再好了,所謂第一希有之人。第一希有就有點傲慢,除了師父以外,天下人都不放在眼內。
後來晦堂禪師臨涅槃前,就交代自己得法弟子,比黃山谷年輕的黃龍死心悟新禪師說:「那位黃山谷,悟是悟了,但沒有大徹大悟,只有一半,誰都拿他沒辦法。現在我走了,只有你拿他有辦法,你要好好成就他。」
於是黃龍死心禪師馬上通知黃山谷前來,因為師父快涅槃了,將要荼毘。
當和尚死了,盤腿在座上抬出去,黃龍死心禪師,拿一個火把,準備舉火說法。這個時候,黃山谷趕回來了。黃龍禪師雖然年輕,卻是徹悟的人,兼且是繼任和尚,執法如山,威儀凜凜,他拿著火把對黃山谷說:「我問你,現在我馬上要點火了,師父的肉身要燒化了。我這火一下去,師父化掉了,你跟師父兩個在那裡相見﹖你說!」
黃山谷答不出來了,是呀!這個問題很嚴重,師父肉身化掉了,自己將來也要死掉的,兩個在那裡相見﹖你們大家也說說看!有人一定說西方極樂世界見面,但黃山谷不會那麼講。不要說別的,我們大家都是現在人,今晚睡著了,我夜裡也睡著了,我們在那裡相見﹖就是這個問題。
這一下黃山谷答不出來了,不是臉變綠,是變烏了,悶聲不響就回去了。接著倒楣的事情也來了,因為政治上的傾軋,皇帝把他貶官,調到貴州菸酒公賣局那個鄉下地方,當個甚麼小職員,從那麼高的地位,一下摔下來,一般人怎麼忍受啊!
既然仕途倒楣了,他正好寄情修道。在到桂林的路上,有兩個差人押著去報到,差人怕他將來又調高官,也不敢太為難他,他就沿途打坐,參禪。
有一天中午很熱,他就跟這兩個押解的人商量,想午睡休息一下。古人睡的枕頭是木頭做的,他躺下去時,一不小心,那個枕頭蹦咚掉在地下,他嚇了一跳,這下子真正開悟了。
他也不要睡覺了,立刻寫了封信,叫人趕快送到廬山給黃龍死心悟新禪師,他說:「平常啊!我的文章,我的道,天下人沒有那個不恭維我,只有你老和尚不許可我,現在想來真是感恩不盡。」
所以啊!般若波羅密,即非般若波羅密,是名般若波羅密。修行人,即非修行人,是名真正的修行人。修行不能有半點執著,但現在的人都執著在"我在修行",有我便有他,即從當中生起了別人沒修行的相對觀念。這個人我是非的來由——分別情識心,即是執著,就會衍生出無量無邊的煩惱。
因此,我們用功辦道,不要著相修行;學佛法,不要被佛法困住,才能與般若相應。如是不住有無二邊,實相現前,方可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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