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之前對編劇保羅海吉斯的景仰，也許是之前佳評如潮，也許是好奇到底是什麼電影竟然可以打敗一直勢如破竹卻意外在奧斯卡敗北我們李安的《斷背山》奪得最佳影片，一連串的事先期待應證了千古不變的真理，期待愈高失望愈深，我也意外在看 《衝擊效應》一半之後開始覺得不耐且無聊，一切都因編導聰明近乎炫技的算計和矯情到有點作噁的處理。

編劇聰明的算計其實是必然的，受全世界歡迎的影集《六人行》聽說他們在編劇時會用馬錶來計算，多久要一個笑點，何時要一個轉折，清清楚楚巧妙地發展劇情，我不知道保羅海吉斯有沒有這樣，但是他在處理每個角色，每個段落，甚至片頭片尾的幾乎完美的相互呼應，都證明這部戲是經過精心安排和設計的。

我不反對精心安排，許多偉大作品很多都是經過算計，但是本片令我反感的原因是，他太會操弄觀眾的感情和思緒，也太明白怎麼收買觀眾（尤其是種族歧視這議題），而這些手法又太明顯太外露，如同炫燿般地在你面前，使得在看戲的過程中，我一直被這些東西干擾，也在戲進行到快一半時，我突然抽身冷眼旁觀，也看出了編導的矯情。

這類多線人物敘述但又互相交雜的編劇方式已經有珠玉在前，不管是同樣有許多大明星助陣的《心靈角落》，或是當時只在金馬影展放映的奧地利導演麥可漢內克的《巴黎浮世繪》，都在多線敘述最後融合一體時產生動人而又神奇的力量，而堪稱電影界最受矚目的獎項裡的最高榮譽得主，《衝擊效應》顯然和那些珠玉可以相提並論只是它的結構，論力道和人道關懷差距極大，我不知道當年奧斯卡的那些投票評審是因為被劇本唬到，還是因為平常一直在歧視有色人種於是藉由這種鼓勵來稍稍掩蓋自己的良心不安。

種族議題是本片的一大主旨，因此裡面演員充斥的各色人種，面對生活的磨難和各類因為歧視或是溝通不良所衍生的問題也就糾結紛陳。其實我覺得當初的人物構想不錯，試圖不讓一個個角色成為單面的人物，比方一個有嚴重種族歧視還在執勤時性騷擾的警察你以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渾蛋，背地裡他卻是個孝順的兒子，而且在下一刻成為救人一命的英雄；比方你以為最善良正直的年輕人，卻在最後一刻因為不信任人性而誤殺了人；或是比方已經爬到了很高的地位的黑人導演卻很怕事，連自己太太當他面被騷擾也不敢反抗，不過有一天他總算忍無可忍，讓偷車賊或是警察也怕他三分。

其實讓角色有著多面向的展示或是突然性格或是反應逆轉的發生其實是為了服庸編導採取的劇本結構，以及隨時要維持高潮不墜（因為很零碎），而不是真的讓角色說話，讓情感自然轉變流露，於是這些逆轉和「頓悟」（我會說頓悟是因為整個電影從開始到結束是在兩天以內，很多人突然就在這神奇的兩天裡頓悟了許多事），就成為為了轉而轉，為了變而變，包裹成好像說了一堆議題，其實什麼都沒說的矯情之作。我隨便舉一個例子馬上就可以說明，戲中應該算最大牌的珊卓布拉克在裡頭飾演一個檢察官太太，一開始被黑人搶劫的她對生活極其不滿，連帶她對待所有人，尤其是身邊的有色人種她都抱持著不友善和質疑的態度，她的女管家對此感受最深，她對她什麼都不滿意，包含她的膚色。但是神奇的劇情來了，有一天珊卓在家中跌倒了，她打電話求救所有的朋友，大家卻用另有要事回絕，反而是她的女管家發現她並且救了她一命，於是最後這條線收尾在她女管家服侍她吃藥她卻突然抱著她，很誠摯地還留下眼淚說：想不到，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天啊，看到最後我真的想吐，其實這樣的轉變其實可想而知，因為前面鋪了那麼久的線，按照編導的邏輯，一定會有個大轉，但想不到是這麼廉價，就像是愛情，大家都是講一樣的東西，為何有人講的刻骨銘心，有人卻那麼可笑，如果這麼容易體悟，那麼講求頓悟的禪宗就別混了，因為原來那麼容易達成。

不過還是有一些動人之處，其實如果編導對這角色是有感情有感覺的，那個片段就會不錯，比方那個父親和一直生活在恐懼的小女兒說隱形防護衣的片段，就非常動人，但是這個美麗的時刻最後卻在女兒奮不顧身為父親檔子彈的時刻破壞殆盡，一定要那麼煽情那麼霹靂火到極點嗎？

也許不是編劇的錯，也許是導演有問題，因為說不定這戲到了另一個導演手上會拍岀深刻而又動人的電影，可惜本片編導是同一人，於是演員演得再賣力，表情再大悲大喜，對我來說都只是更加矯情，可惜。

最後我必須要說，最後用歌曲和鏡頭串起的那場角色大掃描實在太平庸也太做作，同樣方式在已故波蘭大師奇士勞斯基的《藍色情挑》讓我有近乎昇華的感動，想學卻只學到皮毛，完全看不岀神采。我只能說，奧斯卡當年不選《斷背山》而選本片，更看出美國某些讓人作噁的偽善風格，反正也沒差啦！再兩年大家就會完全不記得本片了。


ps:《巴黎浮世繪》裡有一場戲我到現在還是忘不了，就是茱麗葉畢諾許飾演的女演員在地鐵裡被一個應該是中東地區來的人羞辱，不是說那個羞辱多可怕，而是周圍人的反應，大家都不敢作聲，大家都不敢惹事，眼睜睜看著一個女生被污辱，那種冷漠真的真的讓人心寒。那場演員們的表現實在太屌了，實在太寫實了，像紀錄片般寫實，寫實到你覺得是真的，但是確實又是演員演的，我只能被佩服地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