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寂】

「那天他作一個很美的夢。
「然後驚夢。

灰綠色的藤蔓爬滿右邊的窗子。在幽冥一般的月光裏。大鐵線蓮五片花瓣上昏暗的光餘，拓印在窗紙上，白雲驕霜站起身來走到窗邊。他稍稍仰起頭。
忽遇刀光。
驚艷。
刀光美得像一場艷遇。
如女子紅袖輕挽，雲髮如流，立於四月夕陽的媚目默春，焚香成風，兀自挽夢。
如遲來的春愁。
如緩緩沉落的夕暉。
刀光自西方破窗而入。
——且挾帶一抹霞光。

（「天冷了，」白雲驕霜道：「雪早也不停而落，然而春便如何遲仍舊是春﹔秋便如何愁仍舊是秋……」）
（「雪呢？雪落淚的時候還只是雪嗎？」）
（——雪落無聲。）
（——那雪哭的時候呢？）

艷遇一閃便逝。
簫聲驟起。
簫聲淒其。
血雨風生。

（他道：「天冷了，然而雪也落不入我掌心，便眼睜睜望著雪花飄散大地。在月色裏發著光，這世界便如仙境一般了。」）

他驚心。
（世上豈有這麼美的刀？）
（美得令人心碎神斷。）
（斷魂豈不容易？）
白雲驕霜並未閃避。
他傷心。
（這一生那人寂寞如雪……）
（雪那麼深。）
（雪落如夢。）
（——那段飛花滿城的夢呢？）
（那輕似夢的夢呢？）

（斷夢可容易？）
（可有一把斷夢的刀？）

「那天他作一個很美的夢。
「然後驚夢。
「百年如一夢。
「孤寂且驚艷的夢。

2002/May/19
布袋戲衍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