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記憶(短篇小說)
麋鹿記憶
文:Hai Ting(Seia)
雪桔兒遇到那個病友是去年聖誕節後一天,才跟陳醫生約了幾個晚上,就被呼來喚去的要跪要皮鞭要口爆,連想中出都用命令的,護士都像性奴隸,雪桔兒覺得累,Line了前男友,講沒幾句就叫她傳裸照『脫掉』,她只記得一個符號,也許是奶子也許是腰也許是臀尻也許是大腿也許頭髮,她就是不記得自己,連真名她都忘了,同事都叫她『雪桔兒』,她也習慣這樣叫自己。
『麋鹿分手在樹下,太陽下和鱷魚眼淚一同蒸發。』她戴上耳機在用MP3聽歌,她不喜歡用手機,一是手機不好裝口袋,二是音質也不太成。
這是她迷戀的音樂才子其中一首作品的一句歌詞,整首用字優雅,寓意深刻,一韻到底。神曲給跪了真的。神到她都捨不得分享給同事了,就怕自己這沒啥子時間讀點兒書沒點底氣的假文青給了別人腦子。
「我叫雪桔兒,有事按床頭鈴,我會馬上過來。」雪桔兒交代了一個新進的病友,一頭棕黑髮的韓系男孩,約莫二十五六歲,髮絲很清爽,人身骨板很高很瘦,雖然肉眼也看得出來有點兒肌肉,卻可能是因為大病,有種病態的冷清破碎感,面孔很安靜,臉上青瓷粉白,沒有上妝也不長東西。
男孩點點頭後,又不言不語地坐在床頭,見對方沒反應,雪桔兒一時也愣住了,不知道該留該走,停了好一會兒。
林俊抬頭,瞟了雪桔兒一眼,眼神帶著問句。
「你很香。」雪桔兒老毛病又犯了,護士天使病,總想跟初來乍到的病友搭話。
「謝謝。」林俊渾身有種奇特的香味,可能長期噴止汗噴霧或用男性沉香。
「一個人住還習慣嗎?」雪桔兒看對方總算說了點話,受到鼓舞般東拉西扯又再找話題。沒甚麼意圖,就職業病。
「不知道,我今天才進來。」男孩全身泛著一股子冷漠地聳聳肩,而後淡淡地看著雪桔兒。
雪桔兒也不尷尬,自己不尷尬,尷尬得可就是別人,這種病友間互動的陣仗她可是見得多了:「今晚很冷,要被子再跟我說一聲。」
林俊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頭髮,問道:「動這個手術全程麻醉,康復過程可以喝咖啡跟看書嗎?」
都說自己是假文青呢,指不准遇上個真文青,「不太好,我幫你問問看醫生吧。」
「我在寫歌做詞,再拿給你看。」果然還是個孩子,別人一釋出善意,就像小動物般肯靠近,說完林俊又安靜地低下頭做自己得事。
雪桔兒笑得很開心,「好啊!你邊養病邊寫吧,我幫你開暖氣,寫完再拿給我看。」
林俊又碰碰自己的頭髮,「你覺得我生病了還有才華嗎?」
「當然有,人的潛能是無限的。平常的大腦只被開發了百分之一不到。」雪桔兒走進單人病房浴室,拆了梳子。
「總覺得自己甚麼都做不到......」話匣子一開,林俊像個小孩子般跟大姊姊撒嬌似的說著自顧自地話。
「醫好了你就甚麼都不用害怕了。」雪桔兒把梳子遞過去,「別用手碰頭髮了。」
拿了梳子林俊也不用就往床頭櫃一扔,那兒擺了一本醫院單人床共用聖經。
「可以...抱一下我嗎?」林俊低下頭,長得嚇人的睫毛撲簌簌地。
聞言雪桔兒也沒拒絕,只是走過去畫了個聖十字號輕輕地摟住林俊的頭,『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神保佑你,阿門。』
擁抱後他們兩個分開時因為各自的原因都落下眼淚,奇怪,聖靈感召,萍水相逢的這兩個人從來就不哭的。
兩個寂寞的人,『麋鹿分手在樹下,太陽下和鱷魚眼淚一同蒸發。』果然太陽底下無新鮮事。
這是雪桔兒其中一個記憶,關於一隻麋鹿的記憶。
2024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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