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瓦昔白璧 13

文：Hai Ting（Seia）

12.

程南風最近常上人稱『李爺』『鐵拐子』的川菜館子去串門子，有時跟鐵枴子下兩盤圍棋，他強勢圈地的棋風常被人說沉穩有大將之才，但年紀尚輕，未免好戰，時常在中盤絞殺死活的時候爭強失了角地。所幸程南風大局觀極強，跟幾方高手對戰都未曾露過下風，人在江湖，那種只為棋道美感不爭死活勝負手的棋局他還真沒下過幾盤。

席夢思很得李爺眼緣，說活潑的女孩看多了，還真沒幾個像這個聰明又懂事的。早年李爺也結過幾次婚但都不圓滿，最後一個跟了三年受不了刀上舔血生活上吊死了，現下李爺喪偶又膝下無子嗣，所幸收了席夢思當乾女兒，還給了個高人開過光的小夢饃墜子，說是可以擋煞防惡夢，戴著它道上人看到都知道妳是他李爺罩的，沒人敢動一根寒毛。

那兩指大的小夢饃墜子是上等的和田羊脂玉，少有的中間混著點雞血，雕工精細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席夢思笑得很甜，拉著李爺的手臂連連撒嬌。說是李爺給的一定得識貨才行，又拉著程南風說了好半晌話。程南風只一一笑著應了，又溫和的要席夢思跟李爺行個認親儀式。就草草的拈了線香拜了拜祖宗。

原來李爺曾經是統治半個華人社會跨足美國黑幫的領袖人物。現在年紀一長只想在那賣賣川菜，這個叱吒風雲的老人家廝殺了大半生總算也是過回正常人的養老生活。

其實程南風不僅有跟李爺往來還參與了幾次北部黑幫同盟的大型會議，顧大局又有見識的提案很得幾個大佬的心，地位也不免跟著水漲船高起來。程南風深深明白爬的高跌的重的道理，現下自己是大佬跟前紅人，下面一些人少不了眼紅，好在程南風一直謹小慎微做小伏低，盡可能地不得罪人，但偶而不免也有些心累。

程南風知道，自己不僅家裡政治體系需要黑道人脈，就是自己創業也少不了黑道助力。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有點小心機小手段，別人未必沒有防你的後著還能適時地補你一刀簍子。一直以來他都是有福同享有難自扛，必要的時候才混跡江湖，三分薄面，留一分道給別人行。

早些年他花了自己賺的錢玩長線股票，投資一間新上貴的公司，現下翻了三十倍有餘的利潤，他打算邊讀大學電機邊開間小規模的公司。道上一直有生意可以做，小公司很快地擴大規模，木頭跟蝗蟲那些人都來他的公司看過，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樣子。戚尚知道程南風白手起家的辛苦連連安慰，程南風只笑著沒說甚麼，苦是真的苦，但有席夢思陪著他，他覺得自己還撐得下去。

就是那次，程南風自己監督運了幾批水貨，為了不犯罪，程南風從不過問運的是甚麼，席夢思硬吵著要跟來，結果遇到人蛇集團的人口販子運送越南姑娘過來集體賣春，黑夜混亂中席夢思差點被道上看程南風不順眼的兄弟給推進火坑服毒送去酒店。

「幹你的本大爺看啥洨，想被幹吼。」席夢思聽完氣的抄起高跟鞋就從對方的頭敲下去，對方血流不止，昏了過去。

幾個小弟看了嚇得掐住席夢思的脖子和手腳，席夢思死命掙扎，直到對方看到胸前的夢饃玉墜才臉色轉青的顫抖的聲音：「李爺是你的誰？」

「這是鐵拐子李爺的隨身物怎麼會在這女人手上？」幾個小弟惶恐的說著。

「他是我拜過祖宗的乾爹。」被人放開的席夢思邊咳邊穿回高跟鞋。

「操，算妳走運，叫程南風那小子罩子放亮一點。」幾個人跌跌撞撞的拖了那被高跟鞋敲昏迷的人走了。

程南風趕到時，席夢思已經發了一會兒呆回過神後怕的在程南風那裏哭了幾回。她是有點膽量，但還是後怕，如果沒有李爺的夢饃墜子，如果......

「乖，沒事，不要哭了。」程南風痛心疾首自己來遲了半步，被調虎離山，可見對方是算計過行事，非要置他女人於死地，「下次別跟來了。」

「南風，我怕，我真的怕了。」席夢思少有的囈語，她是真的怕了，她不是傻子，那些人針對的是程南風不是她，她還懂得。

「下次別跟著來，我一切會小心。」

那幫子人正是找不了程南風的碴才盯上席夢思，現下又知道席夢思是鐵拐子李爺的乾女兒都是又恨又怕。只怕背地裡又有甚麼骯髒舉動。

事件過去後又風平浪靜了半個月，程南風查出當初動手腳的幾個弟兄，參了幾本又送了點錢過去，還安撫了那個頭被砸受傷的兄弟，所幸只是輕微腦震盪，糖果與鞭子齊下，對方又是驚恐李爺又是被上層教訓還拿了程南風一些錢，半是害怕半是敬畏，居然都服從了程南風了。

程南風的建築業越搞越大，跟席夢思的婚期也越來越近，事情是發生在那年大學要畢業的秋天，高中同學除了遠在美國的季紹衍，大家都來參加木頭的生日宴會，季紹衍雖人在美國也不管木頭是否有去新加坡仍舊遵守承諾每年都替木頭花錢請人開生日派對。

是臉部變裝的化妝舞會，程南風先是認出席夢思的眼神而後邀舞被拒，才轉了隨便牽個身材曼妙的女孩子，誰知道正牽著了木頭。

他們跳了整晚的華爾滋，程南風紳士的沒碰著木頭，只微攏著。蝗蟲只嚷著朋友妻不可戲，南風你這樣不道德。

戚尚憂心席夢思的情緒，其實程南風只是因為想跟席夢思求婚，不要再被拒絕，才小小得用些心機，哪知適得其反。

那晚席夢思拒舞也只是想要小小刁難一下程南風，但程南風轉眼就去邀其他女生舞，她當然氣得半死，且誰不好邀正邀上林筱梓。席夢思長年對著衍歐巴有著疼痛的少女情懷，理所當然也懷疑過程南風喜歡林筱梓，怎麼可能認不出眼神？彼此熟悉成那樣。

酸澀的痛楚感跟好強的個性逼迫席夢思做了一個無法挽回的決定，那晚後她偷偷離開程南風半年，只留下LINE互相聯絡，程南風事業繁忙也無可奈何，求婚的事只能一延再延。

她赴韓做了全身性的整形手術，她把自己整成林筱梓。唯一不變的只有那雙帶電似嗔非嗔的桃花眼。

回台以後她先去見了李爺鐵拐子，那天席夢思打傷人的事李爺早就有聽說，也私下剁了幾個人，席夢思被李爺抱了個滿懷說有見識有膽量，現在整型這麼發達全身整更是有勇氣。

席夢思聽了高興也沒發難，只是李爺一直碎碎念覺得席夢思原本更有人緣更漂亮一些，被席夢思一迭的撒嬌，也就笑著沒說甚麼了。

然後她去見戚尚跟黃崇源，被蝗蟲大驚小怪的嚇了好大一跳。

「席夢思，你這是整人節目嗎？幹嘛弄成木頭？」

「你們不是只覺得木頭是女人，我是女漢子嗎？」她習慣性的攏了攏頭髮，笑得像隻饜足的貓。

「木頭多一個雙胞胎姊姊了。」

然而木頭想不明白好好席夢思怎麼想整成她的模樣。但又覺得備感親近，也就不排斥了。

最後她去見程南風，他還在國軍服替代役，半年沒見面，程南風想念習孟茹想念的心頭都淌血了。卻見到一張神似木頭的臉蛋跟熟悉的眼神。

「茹？」

「南風，我們結婚吧。」

接著程南風緊緊抱著習孟茹，聰明的他，為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