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瓦昔白璧 2

文：Hai Ting（Seia）

1.

一直有人說她很呆，也有人常說她犯傻。

但說白了她只是冥頑的認真固執，不管面對任何事。

林筱梓自從十歲那年父親經商失敗家道中落後對人生就開始有種擇善的固執。

天道酬勤，商道酬誠。

儘管她那個一向不知變通的爸爸，正是因為過度信任別人為下屬作保賠了幾千萬，筱梓仍舊遺傳了爸爸這種呆傻善良的性格。

媽媽告訴她，社會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但做人最基本的就是要誠信踏實。

別人可以背叛妳，但妳做人處事得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林家祖宗。

也正因為這樣，家境貧寒的筱梓才沒有選擇墮落風塵。

今年才十六歲，身材面貌姣好出眾，在有大好本錢的青春歲月時光，就兼了三份差事。

兩份正職一份part time時薪。

十六歲這年因為工作的關係她沒上到市中心的首府高中。

分數只報考到郊區一所國立高級中學，環境位置都不錯，交通往來便利，上下學跟工作可以騎腳踏車省下不少錢跟時間，她想。

她還記得那是開學第一天，因為某些緣故她記得太清楚了。

她遇到一個眼神很像季紹衍的男孩子，就在新生訓練的禮堂，她坐在她隔兩個位置的斜前方。

帶著一臉淡然跟無所謂的態度睨著台上致詞的教官校長。

現在又回頭想想，不對。不是長得很像，而是根本就是季紹衍。

有的時候，人就是很容易記著某些人，也有的時候，是某些人太容易被人記住。

對筱梓跟紹衍，以緣份而言，兩者皆然。

季紹衍瀏海有些猖狂，臉居然沒有長歪，一如當年精靈般的漂亮好看。

筱梓不只一次對這張臉出神，為這個上蒼眷寵的孩子。

不過對季紹衍這種關注也才維持了幾分鐘的時間。

不要過度關注跟自己無關事情，這是在現實生活中一種低調的生存法則。

可以說是自私，也能稱為一種不熱情的現實。但社會總是如此殘酷，初生之犢的熱血沸騰，往往是別人善加利用的羔羊。

季紹衍是新生代表。必須上台致詞。

只見這個身高至少一米八的長腿男孩一個箭步的上台，有禮的搶了麥克風，對，那態度的確是用搶的。

但因為搶得太有禮貌，還讓人反應不過來，新生致詞就開始了。

「校長老師，各位同學大家好，在這個美好的清晨，要諸位參加這個俗濫的開學典禮，大家辛苦了。

我是新生代表季紹衍，我不會讀書，我爸只捐了五千多萬我就被優薦進來做體保生，有我父親的財力，想必校園資源會愈來愈豐富。

教學設備跟師資也會跟著進步，相信往後的三年大家能在此有所成長。重新再說一遍，我不會讀書，但我是新生代表。就這樣。

歡迎各位新進及師友，請多指教，謝謝。」

校長摸著鼻子，教官尷尬地脹紅臉，所有人瞠目結舌之下，季紹衍毫不在意地邁開長腿又走下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這人彷彿天生沐浴在他人的眼光下，發著光似的。

緊接著，校長忙著澄清學校絕無黑箱作業，新生代表運動成績優秀而且過度謙虛，還是剛從美國回來的歸國子女，是個小留學生，英文成績優秀，諸如此類云云。

當然，無法否認新生代表的父親，是學校其中一個股東理事，但收受禮金一事卻是交代得含糊不清。

大家也不甚在乎，只是竊竊私語，季紹衍不像體保生，太像個明星。

不會讀書好像也是自然的事，反正是富二代，現在的菁英教育也不是那麼一回事。

典禮結束，分班的時候，很自然地都在一班，能力分組，她還以為他真的不會讀書。

還是那個小女生跟他這麼說，她才開始細想其中貓膩。

「妳好，我叫孟茹，習孟茹，叫我茹茹吧，我們分在同一班哦，不用說，那個大帥哥家捐了這麼多錢一定也跟我們同班吧。」

筱梓聞言才笑了笑的點點頭，任孟茹拉起她的手，她是會讀書，不是鬼靈精怪的那種聰明人。歪斜的心思，她是少有的。

捐了那麼多錢，肯定在A組，很簡單的邏輯，但她第一時間不會去懷疑這種黑箱手段。是對美好世界的嚮往，不去懷疑。

「妳呢？妳叫甚麼名字。」

「筱梓，林筱梓，鄉禽桑梓的梓，一欉梓樹的雙木林。」

「好美的名字，而且妳頭髮好漂亮呀，又黑又美，常上沙龍嗎？」

其實她都隨便用肥皂水，哪有甚麼時間跟錢上美髮廳？但面對剛認識的朋友，她不好意思言說甚麼，只瞟一眼牆上張貼的告示。

「茹茹，這些事晚點我再跟妳說清楚，現在我得先了解一下食堂動線。」

「怎了？」

「剛剛我才跟教務老師問過，我想應徵學校餐廳跑堂，聽說在校期間伙食費全免學雜減半。我覺得福利不錯...。」

「筱梓，妳這才剛入學新生報到第一天呢！」

孟茹不可思議地望著林筱梓，只見面對這個剛交到的好友質疑，林筱梓淡笑著搖搖頭，也不作他想，只道是對方好人家出生，不懂窮人家箇中辛酸道理罷了。

「這是我的校服尺寸，茹茹，妳暫替我領了去，我到食堂去拿學校地圖跟簡介，總之先去投個履歷，否則一到正午，只怕連人都進不得。」

「好是好，但衣服拿了妳不先套上試試嗎？這白衣黑裙妳穿了定是好看的。」

她想了一下才啐了一口，「...啐，又不是沒穿過裙子。」

林筱梓笑著推了習孟茹一把，就轉身往人群深處走去。

禮堂仍舊一派張燈結綵火樹銀花，只見人若游魚雜至紛沓，人群罐頭般摩肩放踵，她艱難地一一穿過。離去的人影漸漸小了，影影約約的牽動著平凡的十六歲，這校園生活，以後只怕是要更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