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女人

文：Hai Ting （Seia）

教執姑姑步出房門的那刻，我還是個剛入宮的新貴人，而那在我眼底鮮衣怒馬、為我在苑囿獵虎射鹿的少年此時與我還不是有太大的干係。在未來，我將成為他後宮中的女人，三千弱水中的止一瓢飲。想起來也許甜蜜，他對我說：「妞妞、妳爸爸這樣喚妳乳名，我把妳娶進門，我不會虧待妳，我以後叫妳阿芷，我要當妳夫君。」他騎上駿馬，一把拉起我將我高高抱起，那是何等的寵幸？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有的羨慕有的妒忌。而我也曾笑得如此肆無忌憚，像是不知道後宮的一切種種。

我畫眉描鈿，選了幾個花色，又抹了沉香的水粉胭脂，抿了新季的唇色。我有的不多，勝在還讀過幾年詩書才入宮，我闔上青色的厚服釵裙，半手推高垂柳墮髻，我明白除此以外，我勝過別人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我仍年輕，我還有很多時日可以陪他，我的夫君。我必須明白成為王的女人該學習的所有事情，後宮往往長江後浪推前浪。一個不留神就被比將過去。

教執姑姑給了我幾本我早就爛熟的『女誡』、『女訓』，和一些後宮資料，新晉輩分等級和禮儀，我必須先去參拜我的小姑也就是公主殿下和我的婆婆皇太后。她們乜了乜眼算是瞧過我了。我備上一點自己繡的花樣子和我家鄉南進特調的提神膏藥，果不其然見公主和皇太后露出幾不可聞見的一點微笑。我得贏過其他人！為了我的愛，一生一代一雙人的理想。我的夫君可曾說過，『我把妳娶進門，我不會虧待妳，我以後叫妳阿芷，我要當妳夫君。』他說的時候，是這麼真誠和篤定。

「這個我瞧著好呢，幸貴人，妳這是家鄉珠粉研磨出來的，妳那可還有？」

「多著，以後常常拿來給妹妹。」我作小伏低道。

「先謝謝幸貴人，母后，我瞧這幸貴人也是有心。」言楟公主執起我的手，說的一派天真。

「我看著也是孝順。」母后，也就是我的婆婆略略頷首，並未見她多贊同我甚麼。

而後是些閒話，但總不對心，後宮步步為營，為防隔牆有耳，我甚麼都不能說。我垂首作揖向後退出房門，見太監和ㄚ鬟列隊兩旁，那日我著涼，傳了太醫，太醫隔著簾子替我請脈，說是有喜。

我紅了眼，想這寵幸也不過幾日，就懷有龍種。不知惹來多少妒忌，勝在皇上此刻還年輕，後宮並未有甚麼新人。我像是隻護雛的母鳥，小心翼翼的保護自己的孩子。我的殿上籠薰罩子被我每日一一檢查過，也將有麝香容易令我小產的香料子剝去，我的水粉都是我娘家給的，連花簪子都只挑喜慶順胎的花色插。

這是我跟他的第一個孩子！我終於真正的成為一個女人。王的女人。而後不管後宮有多少紛爭或風浪我都不會退卻，君無戲言，我的夫君可曾說過，『我把妳娶進門，我不會虧待妳，我以後叫妳阿芷，我要當妳夫君。』而在我老到鬢角斑白的時候，我的夫君會守在我的床榻前對我說：「我的阿芷，謝謝妳，我愛妳。」他是不會騙我的。

2023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