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亦是練武的上等材料。」那說話間清冷不帶感情，陸浣花佇立桌邊手捏靜心劍訣，飄飄仙氣竟不似凡間中人。

「哎喲、不好，浣花姊姊，我這是吃了烙餅加杭菊茶鬧肚子了。」見陸浣花硬是要自己做功課連嘯君作勢彎著腰討饒道，這陸浣花沒甚麼情緒，卻特有同情心。

果不其然連嘯君說話間見陸浣花眉間皺的更深，一雙冷淡的秋水剪眸關心之情湧上，「打不打緊？」陸浣花自懷中掏出一瓷瓶，倒出一粒藏青色丸藥，「這是藥房的『天香軟食丹』，嘯君你現下配水吃了...對腸胃自是有助益。」

這「天香軟食丹」製作起來困難，尋常地方可是沒有。需得採七七四十九種藥引，每個時節對令的花朵和晨露雪水，隨時辰變化研磨成丹裝甕埋在梅樹下過三年，每三年方能製成一丸，難製而尊貴，現下陸浣花見連嘯君難過，說給就給也無二話。

「浣花姊姊，嘯君這忍忍便是，不打緊。」信口胡謅的連嘯君被陸浣花如此關心，饒是連嘯君這等說起胡話臉不紅氣不喘的一等一的江湖說謊高手也有些動情，自是脹紅了臉皮。小小的年歲對著陸浣花說不清的情愫暗生。

「下次...別一次囫圇吃下這麼多。」陸浣花將瓷瓶收入懷中，復又輕聲說道：「等等休息...你好些後，再同我到練功房拆解武功路子。」

見陸浣花固執，練功仍舊避無可避，連嘯君又是苦笑又是哭喪著臉，「知道了哇。」

「我這就先去，有事千里傳聲喚我。」陸浣花身型微動，身法嬝娜輕盈，轉眼間已出數丈外。

連嘯君身體也無不適，一人待在房中無聊，所幸從牆上取下些暗器納入兜裡，這就隨著陸浣花前去練功房了。

吳寶如正在內廳整理襄陽會武要務，司武城年輕一輩的弟子約莫二三十人，悟性高的也就六七人，他有意再傳一門武功心法給天資過人的連嘯君，奈何這連嘯君平日只愛與村民交往只愛聽說書看戲曲，對練功卻是不大上心。吳寶如年過半百卻獨身未婚，孤家寡人一個自然膝下無子，待門下弟子們甚好，個各視若己出，對著特別機靈俊俏好看的連嘯君更是不同，思及對方練功閒散也只能心上嘆息。

「師尊...」陸浣花千里傳音吳寶如，這個吳寶如對著漂亮有著特異仙骨的陸浣花也是極好，卻悉知這孩子固執寡言冷漠異常，連對著師傅都甚是疏離，自小只跟舌燦蓮花死的也能說成活的連嘯君說話相處。這陸浣花自小熟讀經書又習武讀書專心致志，竟年紀輕輕就熟讀各家武功秘笈，精通各派武功路數，陸浣花「密羅網劍式」乃是遇強則強，加精陸浣花善破解敵手招數，是以對方未先出招就能克敵制先，找到實戰對應的法子，點出對手武功破綻，此時吳寶如有意傳授一門新的武功心法給連嘯君，一半也是為了讓武功心法與之相生相剋的陸浣花在襄陽會武前有人餵招。

收到千里傳音的吳寶如縱身躍起，飛出數丈外至練功房，果見兩人已拆數十招，卻是陸浣花心細，見連嘯君情況不對，又擔心方才吃食肚疼遂喚了吳寶如前來一探究竟。「嘯君這是又輸給浣花了啊？」吳寶如手持鐵扇轉動扇柄，說話道。

「哪有？」連嘯君強打精神，又拆了十幾招，對方「密羅網劍式」難纏的緊，劍網就在周身轉動，晃的人眼花，教人怎麼樣也找不出破綻反擊。

「浣花，收劍。」眼見連嘯君就要負傷，吳寶如連忙一喝。

「是。」陸浣花收止劍招，鬥招至此一般人早已香汗淋淋，陸浣花卻是仙骨，清涼無汗也無血色。

反觀連嘯君鬥的滿頭大汗，稚氣俊美的臉上滿是孩子氣的不服輸，卻又沒有執拗好強的神色，只是對師父調侃的不甘願。

「我這就再各傳一套武功法門給你跟浣花。」吳寶如走至練功房書匣處打開機關鎖，取出兩本藍皮的線裝書本，翻閱裡頭除了前言總綱，盡是些人像姿勢，或站或蹲或單腳而立。正是江湖人人想一睹為快的東西。

這司武城是吳寶如闖蕩半生建起，為長樂幫一脈分支，如今已是號稱武林前三大幫的武城，堪堪與擅用毒的「唐門」齊名，其實原也是小家小派，本與武林三幫九派四大世家皆無關係往來，自家武功路數只是些粗淺的拳腳功夫，內功路子亦是承襲峨嵋武當一路而來。但吳寶如此人生性有收藏癖好，年輕時結交各路英雄好友散盡家財收購名門武功秘笈，天生聰明悟性又高，學得多了旁且雜，座下弟子亦是熟讀經書和懂得許多奇門遁甲之術，久了武林中人自然誰也不敢小瞧了司武城。

這次襄陽會武乃是由華山五嶽提議，主持也不是司武城，但吳寶如人也應略盡地主之儀，讓前來會武的武林俠士有落腳歇息之處，喝個方便茶。籌畫了許久路線和各門派資料，現下吳寶如取出這些他如視珍寶的武功秘笈，自然是想振興武城。吳寶如開書匣後動了幾個鈕鎖，拉下鐵鍊機關，又移開暗格，只見練功房書牆『噶噔』一聲向兩側滑開，裡頭竟是個不知深淺大小的暗室。

陸浣花與連嘯君平日只知師傅吳寶如時常閉關，一入練功房時常三日五日不出，卻不知此處別有洞天此刻見之均是略為驚訝。陸浣花面上表情不明顯，杏眼鳳目微睜，就算是詫異已極了，連嘯君可是不同，孩子氣的手舞足蹈道：「師傅，這裡是甚麼？連到哪兒去？怎地有這麼個密室？」

「一起進來吧。」也不回答，吳寶如逕自取了兩三冊經卷秘笈，對陸浣花及連嘯君說道，隨即三人前後進入密室暗門，暗門旋即闔上，書牆一返如初像是甚麼痕跡也無。

此時廂房中糯糯正作著惡夢，糯糯額上沁著冷汗，手腳抽搐喃喃囈語發著低燒，劉嬤嬤手拿巾帕，方餵了些梗米粥藥湯，為糯糯拽了拽被角。

「媽媽嗚嗚媽媽嗚嗚嗚嗚爸...」糯糯被陸浣花抱回時一直外表看來勇敢堅強，初初遭逢大難倖存未死也不見其害怕或懦弱，跛足被吳寶如用接骨術已經醫治大半，糯糯就是接骨疼痛也不哼一句。孩子天性對人好壞敏銳，懂事的糯糯只對著漂亮、善根強的陸浣花略略撒嬌哭泣，其餘也不多話，才五歲即知寄人籬下多有顧忌，見著別人皆不哭不鬧，現下睡著方顯現出真孩子本性，又是哭泣又是尋找父母，噩夢連連囈語內容教人不忍。

「孩子乖，糯糯不哭不哭，劉嬤嬤在這兒呢。」劉嬤嬤見著糯糯就像見著了自個兒的孫兒，又是摸頭又是順氣揉心。

一陣子後哭聲漸次小了，糯糯睡了過去，劉嬤嬤拿著梗米粥和藥湯的托盤想要走又是捨不得這孩子，去留間竟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最後還是坐回床邊替糯糯搧風。

這邊陸浣花三人進入長長夾道的暗室，深入地底的石階一格一格透著濕氣，下頭有淙淙流水聲，看來是地底湧泉，吳寶如一打火摺子點燃牆上數把火炬，黃光白光夾雜密室登時如白晝亮起，是一照著奇門遁甲之術建起的巨大空間，一眼看不到盡頭。三人邊走邊點亮牆上火炬，一路往下深入，寒氣更是逼人的緊。

「師傅，怎地會有這麼一個地方？」連嘯君問道，原來這司武城雖是吳寶如一手創起，但此處地理位置卻原是一化外邪教聚散之地，後來式微才轉讓給吳寶如建起司武城，這個暗室自然也是當時留下的拜教儀式聖地，這幾年被吳寶如用奇門遁甲術又多裝許許多多機關暗器。但暗室過大，裡頭有甚麼？究竟通往何處？吳寶如竟也是不能完全得知。

吳寶如左彎右拐帶著陸浣花和連嘯君進入一格較為乾燥的石室，「為師平日就在此處練功，有些簡單吃食饅頭泉水，這三本秘笈先拿去參閱，有不懂再來問我。」

兩人接過秘笈，見上頭寫著『芙蓉蝴蝶劍』，第一頁抄錄著內功心法總訣逾千字，另一本『七傷龍骨爪』，亦有內功心法總綱。最後一本厚些，似乎是一套純粹內功，刻著行草『大力般若陰陽功』在素皮封面，紙張有些陳舊泛黃。

一炷香時間，陸浣花聽任吳寶如指導一震鸞金劍，那劍與人有所感應，劍尖指天後隨即一個圓弧畫地又橫劍於胸，一個劍招接著一個劍招行雲流水竟似有千萬隻蝴蝶齊飛般美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