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沉默在交談後凍結，接下來大家啃著桌上瓜子和喝飲料，等待上菜。
有人望向其它桌次看看來賓正做些什麼，多數人也幾乎陷入等待的氣氛裏，
把玩芥末醬，或者無理由的尋覓前來有沒有熟識的賓客，當有人探頭將視線
移向其他方位時，眼神與他人交接是一種尷尬，我們像害怕被別人看穿什麼
似的，到處去探視又拼了命去躲藏。就好比一場躲貓貓的遊戲，只是大家隱
匿的是眼神，而非身體。在這樣短暫的時間中，有些正掛念家中的寵物忘記
喂食，而低頭瞻視錶上的時間，隨即又抬頭看看佈滿白雲的天空，在轉念間
又自然向不熟識的賓客展露微笑。我在這樣的空檔腦海中大多數是音樂在迴
響，那些旋律，被我竄改的五音不全，看似乎沒有音感的人也可以無厘頭的
喜歡音樂。聆聽音樂，迷人的地方就是可以簡單與主觀兼任性，好就是好，
不喜歡壓根也不浪費一毛錢去捧誰的場。可悲的是僅有的自主性，使我還以
為是小朋友，想哭就哭，想鬧就鬧；可喜的是，許多人培養某種興趣，並對
它堅持，起碼在下了班或閒暇時，還能維繫一點天真一點浪漫啊！
春芳再度拾起損人不留情的功夫，ㄡ！你自以為你是誰啊！徐『自摸』嗎！
少在詩情畫意誘拐我這種純情少女。這些老同學間彼此喜歡互相揶揄一番，
對於方才的話，一直在腦中思量如何讓她比我更加難堪，喉嚨隨即倒抽起一
口濃痰，往她臉上一吐，顯然只有痰往上牽引的聲音，吐出：妳以為妳是貞
德聖女，怕別人狀見年齡一大把還沒有人前來迎娶，才偷雞摸狗的在床下立
起一座貞節牌坊，自我聊表一番，還敢以少女自稱。秀莉眼看兩人快槓起來
了，從容的插話說：菜都擺滿桌上了，不趕快喫，下道菜或許要直接放在桌
下了。看看冷盤和土雞肉分別用超大圓盤來分盛，食物則聚合在盤中的地方
，記得以前和父母親去參加類似場合的酒宴，他們用的是比較精緻的磁製容
器，更別提那條攀龍附鳳的桌巾了。時代進步的幅度，卻和我們生活品質成
反比，想起來只能苦笑。

旻哲說：看看我們偉大的詩人，連吃飯也能替餐具多愁善感一番，好！了不
起。我急著辯稱：沒有多愁善感，只是覺得我們現在的生活方式變得更狹隘
了，不曉得那個環節出了狀況，沒有立刻去修補就成為現在這樣子了。巧雲
對於上述那番話點頭認同，卻顯出一點莫可奈何的口氣，回答：在壞也壞不
到谷底了，我們可以很敏銳的調適比目前狀況遭十倍以上的生活。倩如似乎
喜歡替話題下結論：船到橋頭自然直，幹嗎杞人憂天，來喝酒吧。

桌上擺了洋酒、清酒和啤酒，同學客氣的讓宗堯選擇。在思量當中，洋酒適
合細細品嘗，一個人的時候是恰當的時機，如果拿來狂飲，則破壞了酒的美
味；啤酒是多數人喜歡的，但幾乎喝啤酒的人，一罐接一罐他們拼的是男子
氣慨，拿來像喝可樂般下肚。換言之，至今我還沒見過一個人喝半打以上的
可樂，而喝啤酒竟然可以，想起來還嘖嘖稱奇；清酒最能得到我的親愜，鐘
情於它的不慍不火，不慍不火是介於模糊不容易定論的形容詞，它倒讓我想
到禪學的似是而非，五千年的文化思想，最後被日本人發揚光大，釀造出清
酒這樣的天露，有著不可思索之處。
「不介意的話，我們就喝清酒吧」！
「可惜這邊沒有烤過的河豚鰭，將烤過的鰭一起放入清酒稍微加溫後，酒喝
起來會更爽口。當然清酒也可以喝冰的」！旻哲一副老饕的嘴臉口沫橫飛的
說。春芳似乎想到什麼，急忙插嘴道：
「冰的熱的都可以喝，那不就是冰火九重天」。
這時後在座的男士，你看我，我看你，無言以對，笑出的聲音有點冷，有點
詭異。「你們這些大色狼，我講真的，沒想到你們想歪了」。春芳對於剛才
的說出的話，透露出好氣又好笑的表情。
為了化解言語的無心之過，我學著倩如的口氣說：來喝酒吧！乾了這杯。看
來又有人對於乾了這杯，想出了諧音語。
宗堯於是佯裝衛道者的口吻說：「你們就像青春時期，對性充滿了好奇」。

秀莉叫我們看看新娘子慧君，然後順口問：下一個該輪到誰？麗君打趣迅速
的回答，一個人得生活還算不錯，為什麼要結婚這麼想不開。這也是目前在
座某些人心理上的一個癥結，或許我們物以類聚。另一方面，這群哥兒們，
在相同的環境，相同的教育下成長，有著非姻親的血緣關係。我們處在目前
應該成家的年齡，而沒有成家，成長背景與教育可提供思索的一個方向，而
現下的大環境以經沒有讓我們放手一搏的勇氣，也許有長輩會反駁，當初生
活環境也好不到那去。但長輩的說詞是無法順利的說服，畢竟時代背景的變
遷，是不能提出相題並論的。他們會生氣的說，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吧！反正
生你們下來讓你們吃飯供你們讀書，已經相當對得起你們了。這種語氣透露
出對我們的小小失望，可是他們的內心還是壓根希望我們自己組成家庭，才
說出這樣的話吧！過幾天，當我們都忘記這件事情，相信又會在我們吃飯或
刷牙時，不經意的從他們口中聽到，就像是播放唱片一樣，一而再三地重複
，只不過語調方面有些改變罷了。

「嘿，你們在聊什麼，聊得那麼入神」。慧君和新郎官已經在桌旁準備敬酒
。巧雲回答，看到你們這麼幸福，讓在座的幾位單身貴族好生羨慕。「我相
信在最近不久的將來，你們也會找到好的歸宿」慧君說。來，我們也祝慧君
百年好合。隨即，他們轉身走向其它桌次的親友敬酒去了，看看每位煞羨的
眼神，與方才對於結婚持著保留的態度，現在不攻自破。我想每個人內心都
會想，擁有幸福的渴望，也許只要抱持這樣的信念，就能擁有幸福。

話又回頭說吧，假使我們結了婚，父母親們便以一派輕鬆的口吻尋問，你們
什麼時候生個金孫讓我抱抱啊。這時候，夫妻倆在做那檔事時，必竟背負著
傳宗接代的使命完事後，為人妻子的就必須擺出倒立抑或各種高難度的瑜珈
動作，為的是讓精蟲順利的著床受孕，說到這裡，我覺得真的有點猾稽。宗
堯補充說：「現代的生活壓力愈來愈大，也是不孕的原因之一。以前的夫婦
並沒有因為生活困窘就去節孕，他們擺著一種態度是生下的孩子像喂豬般就
能長大，我承認在父母親那一年代，嗅出了土性這詞，說白話一點他們對於
生活壓力比較能淡然處之，總之就是這樣咬緊牙關就撐過去了」。我們將生
活壓力拿出來討論，可能是這一代，書讀得比以前多，就興高采烈的辯論生
活，咬文嚼字起來了，咬文嚼字就是設法擺脫長輩們所走過的路，路也太蓽
路藍縷了，不見得適合我。我們在逃避的，是無法像河流中地枯葉，偷偷地
遁走。

天空堆積滿滿的雲，感覺不出有下雨的跡象，那些雲一個接一個飄過來，自
然停頓於，雞籠山和茶壺山與金瓜山環繞的咫尺天空。我們正商討每次聚會
後，是否還有多餘的空間時間，也許只是像老情人牽著手，走在接近，山邊
靠海的雲端，碰觸虛擬世界盡頭。

秀莉說：就到祈堂廟後方的登山口走走吧。服務生將最後的甜點、水果切盤
端上桌後，慣例性的宣告宴席即將告一段落。還有一些食物無法一次吃完的
，可以拿袋子各別分裝打包，打包動作由來，是以前物質環境不如現在，有
參加宴會通常大包小包的提回，給家人喫剩餘的菜餚。記得年紀還小，喫得
是炸雞腿、芙蓉蝦、炸芋丸、佛跳牆、津津蘆筍汁、冰淇淋口味汽水等。現
在生活比以前好了，但依照慣例，還是帶一些東西回家，手上不提菜餚，心
理就踏實不起來似的，沒想到這動作已經成為地方性文化的一部份了。我催
促著大家：要散步，就快一點走吧，下了雨，淋濕容易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