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30 10:54:38莫負好春光

仲夏春夢

四月過後的天氣已經讓我們開始毷氉了起來,除了頭頂上自轉的風扇外,角落那四大金剛般佇立在四角立扇也加入了與老師麥克風競合的局面。

「蘇軾在〈前赤壁賦〉中所言,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在老師的朗讀之中總參雜了風扇轉動嗚嗚的低鳴,隱隱被壓制的浮動與剛上完體育課汗酸味徘徊在教室中。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教室最後面、最裡面、最靠近垃圾桶的那個位置那麼搶手,身後搖頭晃腦的立扇可以代替自己朗朗飽食終日,每每在抽籤時那群籃球不離身的哥們最喜歡挑那裡了,打完球一身汗後可以大喇喇的將襯衫的釦子打開,將褲管捲至大腿甚至換上籃球褲也不會被老師發現,我想也是的,垃圾桶的臭味跟他們滿身大汗也挺相配的。

高二下最後一次換位子時我抽到了他們群裡的王位。

在高二選組後才開始同班的,其實我搞不太懂那群籃球少年為什麼會選擇社會組,大概是因為女生比較多吧,但他們得如意算盤打錯了,這屆一半一半的勢力裡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不過會運動的陽光少年是比較吃香的。

「學藝跟你換位子好不好?」以牆仔為首的籃球少年集團頻頻跟我協商想重奪回王位,其實我也想逃離那個垃圾堆,但我不爽的是同班快一年了還只叫我學藝,在校園裡總有這麼一回事,只要一開學倒楣被指定參加作文比賽後就成了萬年的學藝,不管你有沒有得名或是文采如何,原本是有個飄逸百摺裙文藝美少女的職位就被我占了。

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對著牆仔說:「我想試試這個風水最好的位子!」牆仔在他們哥們的擁護下坐在我前面第二好的位置,其實第二好的位置應該是我右手邊的,只不過校花坐在我右斜前兩個位置;我們槓上了,下課時那集團在打完球後總聚集在我前面,用力的搧著身子像公狗般用體味劃分出他們的五星結界。

在學校教室裡,大家坐在位置上寫著考卷,監考老師坐在台前,一片鬥鬥鬥振筆的聲音,「還有五分鐘收卷!」聲音從講台後傳出,我一個字都沒有寫,空白的答案卷上只有我的名字,汗水從我的鬢角流下。鬧鐘在六點響了。

「放學後把作文交給學藝。」國文老師在作文課祭出稿紙後就消失了,留下熱烘烘的我們,黑板上只有「愛情的味道」五個大字,自以為貼近人心的給我們這個題目,殊不知仍有呆頭鵝還聽著空白格,倒是前面的牆仔早早就趴下去了,聽那群狐群狗黨們說昨晚在網咖混了很久,他們就是有辦法拿著哥哥的身分證鬼混到天明。

「愛情的味道是什麼啊!」我拄著頭在我的王位上從二樓的窗外看著那株高聳、點出稀疏紅綴的鳳凰木,操場籃球場上投球的人有氣無力的,不知是哪個豬頭三在這個時候排室外體育課的,右手邊那群人全睡攤了,前面的校花很有靈感的振著筆,我想也是,那麼多人追著;馬尾下白析的脖子、白襯衫下的淡藍色內衣的印子、微微隆起的胸部、高瘦的身材下被許多人暗戀也是應該的,校花突然回頭看了一下趴著的牆仔,然後發現我也在看她,像作錯事般的趕快回頭。

我嗅出了一點端倪,我想這就是愛情的味道吧!

老師一閃後那群人馬上就褪下制服露著白色吊嘎就趴在桌上補眠,反正教官也不會巡堂,牆仔的肩膀隨著呼吸起伏,黝黑的皮膚襯著白色的吊嘎還真是好看,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校花會迷戀他了;下午兩點那仍熱辣辣的雷射光束擊中了牆仔那結實的臂膀上,他不耐地翻了一個方向,光影把他帶到了我桌角的左上方,我用鉛筆在稿紙上描繪了一個他的輪廓。

「同學,回家前記得把作文交到我這裡啊!」放學前我在講台上大喊著,大家陸陸續續把作文交給我,神奇的他們也寫完了,「反正內容也是胡亂謅的吧!」在教室跟其他人打鬧了一會,拿著裝著作文的紙袋到老師辦公室去,結果辦公室已經鎖上了,我只得悻悻的抱著一疊作文走回家。

洗完澡坐在書桌前打開數學講義,我想全天下的高中生一定覺得不知道要學餘絃定理,那些東西有什麼用的,買東西加減乘除就夠用了吧!突然發現手邊那只收著作文的紙袋。

有一種罪惡感的歡愉,像是偷窺日記一般,此時開始感謝老師出的不是什麼「論廉潔」或「義與利」那種鬼東西了,這種東西對高中生來說是天方夜譚的八股文。

原來風紀那個凶婆娘那樣渴望愛情啊,那群喜歡勾心鬥角的婆娘故作清純的歌頌著愛情,我想她們如果少花一點心思對立的話,我想還有些機會;籃球少年集團寫的根本是外星來的求偶文,我想還不如加上A片台詞啊啊嗚嗚還比較使人明白那火星文。

看著牆仔的作文才發現他的字跡原來是那樣工整的。

「愛情是無形的吧!他隱藏得很好的,他不會告訴你他躲在哪裡的,戀人的口中、戀人的耳後、戀人的口袋裡、戀人的書包裡、戀人藏字的書簽裡,跟你玩起躲貓貓的,讓你遍尋不著的,等到你發現後,你已經著了他的魔了……。」我有點不敢相信,這是他寫的,我整晚盯著他的字發愣著。

在學校教室,牆仔趴在我前面的,只穿著一件白色吊嘎,教室很安靜,沒人吵鬧,只有電風扇的聲音,但仍很熱,汗水從我的鬢角流下。鬧鐘在六點響了。

我與校花越來越有聊了,畢竟高一是同班的,有時也會一起去補習,再加上我認為是她以為我發現了她偷窺牆仔時四周漾起的桃紅色了。

而我和牆仔的交集是始於一場請求。

「學藝,幫個忙好不好!」這是牆仔第一次回頭跟我說話,「我忘了交公民與社會報告了!」公民與社會的女老師是個歇斯底里的女殺手,總認為因為大家把注意放到其他科目而輕視她的存在,拜託!一個三天用完一罐花露水的走動殺蟲劑,誰敢靠近她啊!

「好啊,報告給我!」他有點錯愕我這麼爽快就答應他了。佯稱把他的作業忘了交給老師蒙混過去,畢竟我算她的愛將,能跟她說上3分鐘的人不多了;從那天起牆仔他們公狗幫的聚會總會避開我趴下來休息的時候。

可是我早如魑魅魍魎陷入他結界的陣術之中了。

我上課撐著頭發呆的目光從窗外的鳳凰木轉移到牆仔領子、他的脖子或是他側身看黑板時的下頷,雖然我知道她看的是校花而非是想抄筆記,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秘密,我都看在眼底的。

期末要考罰球線投籃,體育課時我在罰球線底下練習,兩百年才摸一次的籃球實在很生疏,下午2點後的太陽仍很灼熱,大家一哄而散的在旁邊聊天。「你要當陽光男孩啊!在大太陽底下投籃。」牆仔出現在我旁邊。

「沒辦法要考試啊!」手一滑又是一個籃外空心。「你的手肘要出力啊,不是用手腕的力量好不好!」他刷了一下球就進了。我試著運用手肘的力量一推,球終於碰到框了。「你跟校花很熟嗎?」他幫我把球撿過來。下球我又落了一個籃外空心,「還ok熟啦!」他把球傳了過來。刷一聲球進了,「原來手臂要出力啊!」我告訴我自己。「你看吧,我就說手肘要出力啊!」他看著我說。

「你要我幫你追她啊!」他在我向光的位置,眼前一團暈黑,但我仍看得出來他的臉是脹紅的。

在籃球場上,牆仔在罰球線前運球,我呆在他身邊,他突然一個轉身從我身邊晃過,一套連續的動作,球進了,他在籃框底下,撩起白色吊嘎的下擺擦汗,結實的腹肌從我眼底閃過,汗水從我的鬢角流下。鬧鐘在六點響了。

今天我故意跟校花搭同一班公車去補習的,「今天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啊?」我問校花,「小花她們管樂社今天有其他學校的人要來交流,所以今天不去上課。」我這時才發現校花的眼睫毛還真長,尤其是眨眼時睫毛貼在臉上的剎那更為清楚,「你有要續報暑期班嗎?」我開啟了一個無聊的話題。

「我可能要轉學了。」中午吃飯時他轉過來跟我說。

「都要高三了還轉什麼啊!」我的音調有點高。「噓,小聲一點啦,還沒確定,不過應該可能了吧!我爸說他可能要被外調到高雄。」他揀了我一塊排骨放進嘴裡,「我暫時不想跟別人!」他還想再揀一塊,「還有,你投球的姿勢實在是太娘了!」

「幹!」

中午十二點多的太陽實在是太嚇人了,牆仔把我拉到操場去,這時候絕對不會有人跟我們搶球場的。在我投完第63顆球後,我好像是睡著了般,醒來就在保健室了,四周只有頭頂上的電風扇和牆上大鐘秒針的走動聲,淡綠色的床單和屏風上的布簾是一系列的,不過床單似乎洗舊了一點,我想也有許多藉故偷閒的人一如我們般在此,牆仔躺在我隔壁的床上,我側躺看著牆仔,默默數著他的呼吸,嘴唇上青青的細毛、敞開領口的胸膛、撩到一半的衣角,一直很好奇為什麼牆仔的吊嘎總是那麼白淨的,睫毛很平靜的貼在臉上,他也很平靜的躺在我隔壁的床上,窗外送來暖暖的南風,曾經我跟牆仔的距離只有0.5公分那麼近的。

我找不著他,但他已經駐進來了,我已經著了他的魔了。

「你還好吧!」他搖了搖我。「幹,你也太虛了吧!」他把手貼在我的額頭,「還好不燙了!我去叫老師來。」

「謝啦,讓我賺了一節的公民與社會!」他站在向光處對我笑著。

在保健室裡,牆仔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我想走過去,可是我走不動,我的頭好昏,牆仔就在我面前,我好想、好想靠近他,汗水從我的鬢角流下。鬧鐘在六點響了。

「校花,牆仔問說要不要去看電影!」我在公車上問她。

「你哪時候跟他混熟了啊!你們個性很不搭耶!」校花回答。「可是妳們調性很搭啊!男的帥、女的俏耶!走啦,這禮拜六啦!」雖然我很不想承認。我在公車上跟校花盧了很久,她才答應,我很想跟她說我看過她看他的表情,可是我沒有。

西門町在星期六下午充滿形形色色的慘綠少年們,但我的眼中只有牆仔,他穿著一件白T恤跟一條LEVIS 501,他很適合白色的,但他的眼中只有校花,我是多餘的,可是我仍很認份的在一旁,我以為我是那隻驕傲的黃雀。

以為我只是點燃他倆的星星之火,但他卻蔓延至我尚未劃分好的分水嶺。

在西門町的徒步區裡,大家都看著我們,大家都在笑著我們,因為牆仔牽著我的手,我很想大聲的敢走他們,我的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汗水從我的鬢角流下。鬧鐘在六點響了。

我以為牆仔在下週之後就會忘了我,他不在中午時找我打球了,對於中暑這件事來說,同樣的招數對付處女座聖鬥士的公民與社會老師是沒有用的。

他說今天放學時去他家那邊山坡上的籃球場,平常沒什麼人來打。在我投完第70次球後,累得像隻小狗坐在旁邊看他打球,都已經六點了,太陽還未下山,不過原本球場裡的小朋友都回家吃飯了;暮靄的氛圍裡透著一點慢步調的淡黃色,從球場的鐵欄杆看出去,對面山頭的樹梢上鋪著一片金黃,一直延伸至牆仔赤裸著上半身,結實的皮膚上閃著一層水氣,落日在他身上繼續抹著餘暉,轉身、上籃或轉身、跳投,我的心跳混著他運球的頻率,我突然覺得喉頭有一陣的燥渴,一口氣把手邊的運動飲料飲盡。

「你知道嗎?你跟我認識的其他人都不一樣。」他坐在我身邊,有如一隻叱吒的金烏降在我身邊,映得我的臉頰發燙,「阿偉那群男生們平常就愛打球、看妹、開黃腔的!」

「我也會開黃腔啊,不過我還真的不會運動說,我想我爸在製造我前一天先投了500顆籃球,早就軟腳了!」我說。

「這個笑點給你兩分!」他笑著,「還有你也很娘!打籃球也不脫衣服。」

「幹,他媽的,你很機車耶!」

「罵我,你死定了!」他衝過來勒住過的脖子,動手扯我的衣服,「你連罵髒話都很娘耶!脫掉衣服,我檢查一下你是不是有胸部,還是穿胸罩!」

我被他按在地上,「不要啦!」他扣著我的手不讓我抵抗,他的氣息在我耳邊串鬧著,他笑得很開心,我卻很侷促,如中暑後四肢發麻的無法控制我的雙手,我們嘴唇的距離只有0.3公分。「她還沒說要跟我在一起耶!你說怎麼辦!」他由上往下的看著我,語氣很輕柔,軟軟的口氣撲在我臉上,我身上籠罩著他青春粒子的霏微。

「我襯衫的扣子被你弄掉了2顆了啦!」我推開了他,我是很想一直這麼繼續的,可是我看到他眼中閃過了另一個人的臉龐。

在他家附近山腰的籃球場中,他從另一個場邊下運球過來,我張開了手,想守住他,他越過我的同時,我轉身攔腰抱住他,臉頰貼在他濕漉漉的背膀上,我聽到他的心跳,有一股熱流順著我燒熱的思緒,往下激衝,他沒有掙脫我,我的手越抱越緊,有一瞬間我真的以為我已經將我自己鑲進他心底了,汗水從我的鬢角流下。鬧鐘在六點響了。

「校花,你覺得牆仔人怎麼樣啊!」校花眨著眼睛看著我,「什麼怎樣!」

「你們會在一起嗎?」校花沒有說話。

「你別假了!」我突然大聲的叫道,整車的人都在看著我們,「你幹嘛啊,跟你有關係嗎!」校花有點生氣。「對不起!」我低著頭看著有點髒的帆布鞋,「他說他可能要轉學了!你去把他留下好不好!」

公車經過了一站又一站,放學的時間混在下班的時間,車窗外的汽車一輛接著一輛,機車擠在汽車的間隙裡,前面那台野狼後座的女生穿了一件很短的熱褲,雙手纏在前面那個騎士的腰際間,很像很用力,很像很熱,「北極熊都快沒有家了,還在騎機車。」我在心中想著;公車的冷氣有點強,冷氣口剛好對準我的額頭,一整天習慣的溫度,在此時突然下降了許多,濕了一片的襯衫貼在我的背上,書包肩帶在肩膀上也印出了一條深色的濕痕,我覺得我很恍惚的,「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妳當作我在開玩笑吧!」

可是校花並沒有以為我在開玩笑。隔天一大早校花帶了一份早餐放在牆仔桌上,他們倆互相笑了一笑,桃紅色的光芒擴散成兩個光圈,中午他們坐一起吃飯,大家在四周鼓譟著:「談戀愛了,在一起了……!」

牆仔在上課時遞了張紙條給我,「謝啦,都要感謝你!籃球靠我罩你啦!」

我回了張紙條給他,他就沒有再轉過頭了。

我躺在床上,剛在社區的籃球場裡投完100顆球,房間有點熱,我脫下上衣,任意把發黏的身子癱在床上,有點耳鳴、有點喘,手慢慢的滑過身體,閉起眼睛,手指繼續往下滑過,牆仔張手準備射籃的影子閃過,球進了,而我低吟著。

「我知道你沒有要轉學,抽籤換位子那天經過球場時,我聽到你跟阿偉的對話了。幹!你用這招來騙妹,你這個色胚!」我在紙條上寫著,還故意將「色胚」的字樣放大。

差不多要放暑假了,下學期我不會再坐這個位子了,晚上應該可以睡得很安穩,那著夢應該會停止了。

可是我怎麼也無法在空白的腦子裡將他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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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的夢想家 2008-08-03 18:18:09

我終究有表明我的身分,而且也禮尚往來給了新聞台部落格。
他驚呼:為什麼我變了這麼壯?我回問他:那你還想跟我上床嗎?
...哈哈哈!最後他很想跟我見上一面且一起喝咖啡。

版主回應
~那我也要喝咖啡~
這段過往的緣分是否有續集呢
欲知如何 下回分解
~搓著手正殷殷期待~
2008-08-06 00:41:20
空中的夢想家 2008-07-28 20:02:18

他還沒察覺是我,而我已經從他逕自給我的相簿中發覺,這人...該不會就是...他居然在線上想要我上他= ="

版主回應
有種再續前緣的浪漫感
不過 他也太直接了吧
那....結果如何啊
~很害羞但還是問出來了說~
那你有說你是他同學嗎
2008-07-29 23:34:01
空中的夢想家 2008-07-27 23:19:56

果然青春無敵。哇...我這幾天在網路上碰到我的高中同學@@"

版主回應
那當時那股春青生澀的往事
有沒湧上心頭啊

我就連春夢夢見國中同學
都會讓我回憶的老半天說
2008-07-28 00:1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