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02 02:05:33黑夢

縫屍人

我的告白。

招魂之舉。

我總是自圓其說。

我總無法把一段燒掠過我既往生命的插曲、一小塊筆動之間飄下遮去我眼的遺光碎屑、一句似有言又缺離不解的格言式話語……完完整整地說完,不,那甚至離「完整」這冠冕堂皇之詞尚遠,每每頓此,我會不會其實是變成了一個捕光之人,一瞬閃灼貫野的光,捕光之人,藐視挫敗之人。我甚至疑想存在著另一個我之分身,在這個當時躍躍狂熱逐墨的我就要看見、就要前往……之際,自半途殺出,比了個雙手交叉的手勢,喊停,凍結,你必不可再執求無限延拓路途之光照,你必不可再貪求周圍環繞龐雜靜物如你之願躍跳搬演出……,你必不可再前往只消多一步……,你尚未被允許觸碰未到來的……,你必須等待召喚……於是,我停頓之必然無奇無擾。語音隙出,可以了,前方障礙已掃除,但你仍需戒慎崇敬地踏入……,解凍,然諸如前此不明已逸失,可憎那逐墨之慾賁然,我於是胡言偽裝成亂碼多行拖延之事,我還無力面對自身虛弱渺小之必然……。

必然性:逃避罪愆的巴別塔。

我記得,如果我還堪可憶往……,

我肯定書寫之於我的價值與動物性需求,源自於夕妹多所聒噪實則是她拙於擺弄的溫情話語(因為有人在我身邊啊!);然而後來,我懷疑起書寫之必要,幾幾乎瀕臨心神躁狂倫理性基座崩毀亦始自夕妹之離去(因為再沒有人願意待在我身邊了!)

然而在書寫的歷史中一大票巨人神祇早已沸血瀝乾而後慨然一吐,啊,書寫的孤獨!孤獨已成了每個書寫者必定直面與其抗衡的真理,我卻在真地孤獨之後懷疑起書寫曾經如許囂張狂妄之美好會不會是己身不察的虛弱所據以攀附喘息的幻覺(當我什麼都沒有,我不配擁有什麼,我只能緊握住儘管抖顫虛無的筆了,這是我僅有的了,我就快窒息於轟隆隆嚴正口號穩步踢踏的隊伍之中,可是我握有筆啊,於是脫隊便不那麼可怕了)



這樣的與己決裂會不會是來自於對一種玄思囈語的偏執解讀:就在我不斷折拗曲扭人物假肢、穿針繞線縫補破碎的屍塊,同時有某些不一樣的事物發生了,而我不知........


自我實現預言。

太陽黑子說。

我一步步變成了我筆下的人物:那一個焦慮尋索形而上真相意義而不斷錯步迷失的累垮者。

(因為著迷於觀看的傢伙是不配擁有一個位置的啊!)

我被說故事這門古老的技藝背後,原罪似的權力傾軋天秤低蕩的另一端:被說故事的人奪取了發言能量的眾多臉孔身世接疊混錯膠糊的「無身分的人」,反客為主引渡到他們無言低泣拼湊歷史的無孔進出閉鎖的圈圈裡去了。我是他們之中的一員了(一旦進來,你就再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