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16 20:58:37玄風
大夢驚起浪淘至
墨舞彷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那個夜裡,落雨傾盆,斗大的雨水轟然砸在墨舞身上,他倒臥在血水交融的血泊之中,鼻尖前一柄已經將近破碎的長劍倒拄入地,彷彿是他的墓碑。
劍身映著自己汙穢的面容、滿地的鮮血,跟身後盤腿坐在磐石上的少年。
「墨家無後,可惜了。留了你,也不能光耀門楣。」
少年獰笑。他身上衣裳沾染的血跡鮮豔如紅火燃燒。
墨舞的喉頭變得很乾澀,顫抖地舉起手,連開口都是一種痛苦。
「將我的墨家所有人的性命……」
啪地一聲,右手拍在水漥上,濺起水花。
「還來……」
墨舞涕淚縱橫,和雨水混雜在一起,現在的他竟連一句話都沒辦法好好地說。
明明是個少年……
明明眼前的人,只是比自己大了一兩歲的少年……
「歲數相差無幾,實力卻天差地別,你是這麼想的嗎?」
墨舞握拳,掌心全是泥濘。
「告訴你吧,你最好記著我的名。」少年冷笑:「我哪,叫做姚鴆歌。」
姚、鴆、歌。
那個殺了墨家三百人的惡人。
從那一天開始,每天夜裡,墨舞的腦海裡都會出現這個名字。盤旋、飛越、迴盪在滿腔的憤恨裡,每天夜裡,墨舞睡前都會握起劍,一遍又一遍,演練在墨家學過的各式劍法,越練越兇,殺氣四溢。
這件事除了嵐兒,沒有人知道。就算是師父,沒有人能夠真正看透他的復仇之心。
──姚鴆歌,總有一天,我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X
嵐兒一路奔到後山,後院一片銀裝素裏,只看到墨舞整個人趴在地上,陷入雪地之中,險些被埋住。身旁倒插著配劍忘塵。
「師父這一次總發現你夜晚偷練功了吧?」
嵐兒嘆了口氣,把墨舞從凹陷的雪地上拉了出來。墨舞支支吾吾,只是搖搖頭。
「不是……昨晚我練一下便睡了。不到幾個時辰便被師父叫了起來。」
「恩,師父跟你說了甚麼?」
墨舞依舊趴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睜開半只眼睛,說道:「……師父,竟然教我槥山禁式。」
嵐兒「啊」了一聲,說道:「槥山禁式?」
「我也覺得挺奇怪,沒事怎會教我這套劍法,不過……雖然我身體不太行,但那些招式通通都記到我腦子裡了。槥山禁式,全是玉石俱焚的招式,恩……」
嵐兒沉吟了一會,說道:「先是有人冒我槥派名義,挑釁天下門派;掌門卻拒絕回應,接著還教你禁式……我瞧掌門另有算計,只是沒和咱倆說。」
「恩,雖然授我禁式不是個好兆頭,但師父不像是會聽命就死的人。」
嵐兒重重拍了一下墨舞的後勺,道:「喂,別亂說啊!」
「好痛……唔,說是這麼說,唉,也不知道師父腦子在想什麼。啊啊我還沒吃早點,我好餓……嵐兒妳去幫我拿些吃的好不好……」
「腦子儘想些吃的,小心哪日胖到使不起劍。」
「才不會,快去幫我拿!」
嵐兒又拍了一下墨舞的頭,正要起身,不意近處卻猛然飛射出一點銀光,正往自己疾飛而來,嵐兒蛾眉一顰,反手雙指一夾,遏住那暗器,定睛一看竟是一管毛筆。
嵐兒接過那管毛筆,並未說話,回頭往暗器發來處望去,卻見一名面戴夜叉面具,身著雪色衣袍的纖弱之人自樺樹上輕靈躍下,那人落於雪地之上卻不聞落地之聲,顯然輕功絕佳,他也不說話,雙手垂地,兩膝蜷曲,偏頭看著嵐兒,面具下的雙瞳顯露出炯然的光芒,有如火炬,乍看之下彷彿一只山野狂猴看著外來客,舉止間盡是好奇神態。
墨舞此時也察覺異狀,抬頭一望也見著那名怪人,按著忘塵劍蹣跚而起,半跪成姿。
對峙半晌,那怪人緩緩自懷中拿出一枚蒺藜、一柄短劍、以及一只旋鏢,三道暗器夾在右手指縫間,他看著嵐兒又偏了一次頭,發出咕嚕咕嚕的怪聲像是在笑,正當嵐墨兩人以為他將發暗器之時,那怪人又自腰間取刀出鞘,拄入雪地,然後凝視著墨舞。
「……暗器考你,刀劍考我?他的意思是這樣嗎?」
嵐兒未答,那怪人卻格格大笑,連連點頭。
「你是誰?為甚麼闖入我派後院?」嵐兒取出短劍忘緣,反握劍柄,守在面門,呈守勢姿態。
「是啊,我們幹嘛沒事跟一個闖入者……什麼去?考較功夫?」墨舞失笑,前一天的疲憊都還未退去就要應敵,心想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那怪人卻猛然大叫,聲音尖銳刺耳,極度不動聽,就好像是拿著兩把生鏽的鐵劍互相磨蹭出聲那樣,兩人聽此見這道吼聲神智倏忽渙散,但那怪人卻已將手上暗器狠勁發出,接著左手拔起大刀,風馳電掣往墨舞砍去!
「啊!」
墨舞硬是挺起身子,掙扎間一手死扣劍柄一手死抵劍身,橫著忘塵,拼命護著胸口,而那把大刀就活生生劈在忘塵的劍緣上,那怪人只用了一隻手將墨舞整個人壓制在雪地上,若非墨舞及時將劍擋在胸口,這刀已經將他胸前砍成兩半,鮮血四濺。
而嵐兒在方才那個瞬間閃過了那只旋鏢,接著用忘緣砍在那蒺藜上頭,豈料那枚蒺藜卻應聲炸裂,最後那柄短劍因蒙蒺藜的爆炸塵煙掩護,夾雜著煙硝碎屑而來,嵐兒閃避不及,只好用手背去拍短劍,雖然促使那短劍改了方向,手背卻被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汩汩而出。
嵐兒用右手護住傷口,見墨舞受人壓制,正要上前,那怪人右手食指此時卻猛地一勾,那只旋鏢竟然在半空旋轉了半個月亮的彎度,又重朝嵐兒飛來,嵐兒矮身滾地,驚險躲過了那旋鏢,只看那旋鏢又迴旋了半個月圓,回到怪人手上。
旋鏢才是真的殺著!這個人竟然用兩層的障眼法去隱藏自己真正的暗器!
嵐兒腦中心念電轉,發覺眼前這名怪人並非易與之輩,若說墨舞本來已體力不濟,對方算不戰而勝,但自己的確被障眼法欺騙,且從未想過暗器也可以如此使用,雖他出手算不上神乎其技,但對方的確將三個暗器的適性發揮到淋漓盡致。
那怪人一手抵著墨舞,一手看著嵐兒,頭又是微微一偏,「咕嚕」一聲,手一晃,旋鏢又電閃而出!
嵐兒左避右閃,苦思破解方法。墨舞被怪人抵著,每當想要借力脫困時,那刀上的力量就反而按得更兇,逼他雙手青筋暴顯,無法動作,彷彿在告訴他:沒有更強的力量,就別想取巧。
墨舞氣急,雙臂顫抖:「趁人之危,算是甚麼英雄好漢……要不……等我歇息過後……我們再來比劃比劃……」
怪人聞言噗哧一聲,竟爾吐出人話:「耍,嘴皮子,厲害。」
「會說話就好好說話……剛剛說話不就得了……笑那……撈什子鬼聲音……」
怪人一手使弄旋鏢,將嵐兒逼得左支右絀,一邊說道:「你,姓墨,嗎?」
「與你何干……」
墨舞語氣未畢,怪人卻鬆開刀上力量,墨舞一下子沒了壓力,整個人放倒在地上,冷汗涔涔,只聽對方說道:「用,墨家,的,武功。」
「我沒吃飯,沒力氣使!」
「我,再說,一次。用,墨家的,武功。」
怪人一刀劃破墨舞胸前衣襟,霎時碎片紛飛,本來墨舞便已是神經緊繃,這時也不差這一刀了。
「我……沒力氣和你打!」墨舞氣喘吁吁,他胸口門戶大開,只消怪人一刀砍下,此命休矣。
「武功,不好。嘴皮,卻,不差。」
怪人說話的聲音有些嘶啞,可他說話的時候卻不見喉頭鼓動,也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這時那怪人正想召回旋鏢,一側頭,嵐兒卻死抓著那旋鏢,任憑手上鮮血如泉湧出,左手被染成一片赤紅,艷了腳下雪地,數點紅梅盛開。
怪人右拳忽地握緊,要將旋鏢自嵐兒手中硬拖而出,嵐兒此時卻鬆開手,讓暗器回去。正待收鏢,怪人左側猛然暴起一股強烈的氣,正是墨舞自雪地用罄所剩力氣一躍而起,忘塵劍狂劈而下,眼神似是暴雨狂風,要將此人一擊斃殺!
怪人也不去擦拭鏢上血跡,便按入掌心,以之作盾,手臂一舉,錚的一聲長響,登時擋下墨舞這一劍!
「退步,如斯!你竟,退步如斯!」
怪人聲音雖聽來狂喜,但間或悲涼的苦笑,使得這句話聽起來就像他在自嘲,彷彿頓時陷入無限孤寂與蒼涼。
墨舞忘塵劍被革在半空中,眼前空門大露,一擊失敗,身上累積的氣力便如傾瀉的洪濤一去不返,他半跪在怪人面前,就像對他俯首稱臣一樣,就像跪拜在他面前一樣。
忘塵劍自空中落下,擲地聲響宛若悲鳴。
怪人左手操刀,又是一陣亂笑,有如鴟鴞亂鳴,難聽似鬼哭,而這一刀勢不可擋,逕自往墨舞胸口直落下去。
「哥!」
嵐兒大吼,舉著忘緣劍往前衝去,未料手上一陣劇痛,她啊的一聲慘叫,跪倒在地,那旋鏢顯然淬有劇毒,而那刀光卻已逼近自家師兄半個指甲的距離!
此時卻有另一道更快的身影迅如電光石火,自嵐兒身邊擦肩而過,驚掠起她兩旁的耳鬢,晃眼間一只枯瘦的手輕按在怪人的夜叉面具上,而那怪人的刀也恰恰停在墨舞的胸前,割出一道血痕。
「呦,挺識相的,還懂得停手嗎?」
「咕……」
怪人一動不動,霎那間對方好像被石化了一樣,他瞳仁裡閃爍著奇異的光彩,盯著來人緊瞧,捉摸不清他面具下的表情。
「拉拉哥……」
墨舞看著宰拉拉,對於自己的狼狽模樣也只能苦笑帶過。
「隔壁山的小子呦,模樣這麼難看,知道以後要好好學功夫了吧。」
宰拉拉哈哈一笑,雖然兩眼瞇起,但殺氣凝重,扣著那副夜叉面具的手卻沒有鬆懈。
「倒是你……」
宰拉拉看著夜叉面具,下一句話卻和身後一名女性異口同聲、一齊說道:
「沒事闖入人家後院欺負別人的徒弟做什麼?」
「沒事闖入我派後院欺負老娘徒弟與二徒幹什麼?」
話甫畢,一道雪衣倩影和一道水嵐長衫分別自宰拉拉身後走出,前者目光凌厲,雖手搖摺扇恍若無事,但戰意逼人,宛若鋒螫,釁意昭然;後者忙替嵐兒包紮傷口,施術解毒,將她帶到身旁,神色擔憂,看著墨舞。
「瞧你這身服飾,倒與我槥派挺像,莫不是想仿效罷?」禹都玄冷笑。
「……呦,我說槥派掌門都到了,你還不將人家徒弟放開?」宰拉拉手上力道加重,那夜叉面具啵的一聲,額間已開始龜裂。
怪人默然,還刀入鞘,墨舞按著胸口氣喘如牛,穆懷青將之扶起,開始審視他的傷口。
「妳的,徒弟?咯咯,咯咯咯……」怪人沉聲,陰側側說道。
「總有,一天,說不定,我看的到,你們師徒相殘,的畫面。」
「說甚麼鬼話,拉拉,把他面具拿下!」禹都玄蹙眉,穆懷青卻出聲遏止,朗聲說道:「將嵐兒的解藥留下,我們放你走。」
怪人沉思良久,說道:「槥派,信,不得。」
宰拉拉心思機敏,聞言接話道:「槥派雖信不得,但我可不是槥派啊。你若留下了嵐兒的解藥,我便放開你。」說罷手上力道一鬆,以顯誠意。
「這裡的,人,對你,真有這麼,重要嗎。」怪人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
「當年,若,選擇不同,你,不會,在這裡。」
怪人袖口掉出一瓷瓶,可那枚瓷瓶很小,約莫只有半個拳頭大,瓷瓶外表一片蔚藍,繪著雲蒸霞蔚的奇景,應是用釉彩繪製。
宰拉拉沒有說話,卻已將手鬆開。
怪人最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恢復成原本野猴的神態,垂著雙肩駝著背,倒退著走,警戒地看著槥派眾人,最後才朝著峭壁一躍而下,消失在雲海之中。
X
他永遠都忘不了十二年前的那場對話。身後一片野火恣意狂燒,斷壁殘垣,屋瓦碎落,屍橫遍野,滿地的斷旌裂旗。堂堂望族,竟在一夕之間崩毀。
那日向晚夕陽殘紅,在頭頂上逶迤出一片艷麗的雲彩。
「你的劍法,屈就在此,委實可惜。」
他仗劍而立,注視與他相對的另一個人。
「可笑,你殺了我的……」
話未說完,卻遭另一人打斷:「咦耶,別那麼小心眼,何況你本就不喜歡你的兄長……不是嗎?」
「何不與我結伴而行,共伐敵人。」
「……你的敵人?」
「我的敵人,就是槥派。每個住在那座山上的人,都是我的仇敵。」
正當怔忡,對方卻猛然扣上他的的喉間,他發出慘烈的嚎叫。
從那天起,自那聲悲嚎過後,他再也沒辦法發出正常的聲音。
X
槥峰山下,峨嵋樓。
月明星稀,峨嵋樓四周滿是蒼翠,撲面皆綠,若要上山,唯有一條象牙石階迤邐而上,而那條石階本是兩條,分別散佈於峨嵋樓東西兩側,最後才緩緩合在一起形成一條約莫兩三人走的石階。
峨嵋樓居於槥山腳下,而槥山本來就是人煙罕至之地,是故每至深夜,便更顯恬靜,雖在山下,仍受其仙山靈氣影響。這座峨嵋樓本是普通的雙層樓宇,紅彩斑斕,久而久之,若不是近看大門匾額上有寫著「峨嵋樓」兩個大字,文人騷客莫不認為此處的是一棟恢弘廟宇。
此刻於頂樓亭臺處,蘇嶽崙雙手環胸,靠在紅柱上,清風拂面,撩起她烏黑的短髮。
「這般心事重重,咱要賺錢,做當家的可不能……中原話怎說的?不能……愁眉酷臉?」
蘇嶽崙回頭,只看杜瞳提著一壺酒罈上來,嘻嘻傻笑。
「是愁眉『苦』臉,這一點也不好笑啊杜瞳。」蘇嶽崙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噗哧笑出聲,從杜瞳手上接過酒罈,兩人隨意揀了一張桌椅而坐。
「我說掌櫃的今天居然會有閒情陪我觀星賞月啊?」
「武當一來,剩下的人通通退房去了。最近這件事鬧得挺大,誰都怕受門派鬥爭波及,自己小命不保,還想過幾年平安日子的通通都走啦,哈哈。」
蘇嶽崙輕笑了一聲,打開酒罈,沽了一盅酒給杜瞳,說道:「武當雖滿口仁義,長居於此恐怕是別有居心。」
杜瞳接過酒杯,只看著清液表面倒映著的半輪明月,一時無語。
「紫湘最近如何?」蘇嶽崙為自己也添上一盅酒,淺酌了一口。
「悶在房裡,他說對這群牛鼻子沒興趣……而且那些道士總不可能來說要聽紫湘彈琴歌唱吧?」杜瞳眨眼,將酒飲罷,蘇嶽崙自動替他給添滿。
「哈哈哈,也是,想來紫湘也對他們看不上眼。」
「你和紫湘,一個雖然平時無話,看來文靜,但只要踩到底線就會火性暴起;一個雖然平日愛偷閒,散散漫慢,但逗起前者卻顯得不遺餘力……」蘇嶽崙說得開心,又添了一盅,滾滾黃湯下肚,她雙頰已呈紅霞。
「大當家,你是發病了麼?」杜瞳奪過蘇嶽崙的瓷碗,說道:「人家說淺酌怡情,哪有人像你這樣猛灌?」
「哈哈真是抱歉啊,一時歡快。不過我得說,這些日子,有你們在,我才覺得有些快樂。」蘇嶽崙雙眼微瞇,醺然若醉,說道:「恩,這個麼……就叫朋友吧?」
杜瞳飲了一口酒,雙眼澄澈如海,滿頭金髮迎風輕揚,看一眼蘇嶽崙,說道:「朋友……恩,我們是朋友。」
「我知你來自西域,相信你有苦衷便不問其他出身,只望我將你視如己出,你也能將我視作異邦親人。」
「獨在他鄉為異客,我一介外族能與當家結識,也是我的緣分。」
「杜瞳妳幹嘛突然跟我客氣呀,怪噁心的!」蘇嶽崙難得開懷,兩人的瓷瓶都添滿了酒,這時相視一笑,一齊飲乾。
酒入愁腸千杯少,知音難覓一人多。
這酒喝完,蘇嶽崙沉吟一會,說道:「老實說,我真覺得偷聽別人說話真的是件很不禮貌的事。」
杜瞳懶腰一伸,道:「是呀,咱都這麼說了還這般恬不知恥的躲在那頭,難道武林正派都是這副德性?」
兩人說完,只看自二樓通往亭台的樓梯走上一名又一名武當弟子,接著屋瓦邊緣處也飛入兩名少年,算了算,總共十餘人。
每一個人背後都負著劍,每一個人身上都穿著道服,每一個人,都是武當派徒。
「我還道是咱峨嵋樓招待不周呢,我卻不知有反客為主這樣的禮數。」蘇嶽崙冷笑一聲,道:「慕容雲呢,也叫他出來。」
自屋瓦飛進的其中一名武當弟子搖了搖頭,說道:「掌門要我們來並非對兩人動手,而是希望掌櫃與當家的今晚便留在亭台,其他地方就不要去了。」
杜瞳聞言,登時啞然失笑:「現在誰才是當家?豈有客人叫老闆待在房內,哪兒都不能去的道理!」
這話說完,並無人應答,這時周遭霎時寧靜了下來,所有聲響都顯得那樣明顯。蘇嶽崙似是聽見了什麼,柳眉一緊,喊道:
「有人……很多人,穿越峨嵋樓往山上而去,是武林門派!」
杜瞳一愣,旋即會意過來,說道:「卑鄙!太卑鄙!原來武當根本沒有起議和念頭!這全是陷阱!」
「現下武林門派連成一氣,又豈容得你們擾亂?若只發個挑釁書,他門別派當作笑話看看就算了,可山上首徒那個野猴子卻到各大門派打死別人的弟子,全不將他人放在眼裡,這筆帳怎麼算?」
這語氣蒼老平穩,氣韻悠長,正是慕容雲的聲音。
「墨舞打死各派弟子?這怎麼可能?」
蘇嶽崙震驚不已,杜瞳接話道:「山上首徒,與各門派弟子無冤無仇,更非親非故,何必打死別人?」
「寬衣白袍,手持長劍,年紀十六七歲,就是此人到各大門派發帖,可惡之至,甚至拿該門派弟子人頭,蓋在禮盒裡,託人回送各大門派掌門,豈會有假!」
蘇嶽崙咬牙,道:「當初來興師問罪,你們沒有提及人命之事!」
「我們瞧槥派掌門還不知他弟子在外頭犯下了什麼罪孽,簡直姑息養奸,是以眾人商議,乾脆將消息反過來利用,模糊禹都玄焦點--這一次激起的怒火早就難以平息,他們要做的,已非討回公道,而是血債血還!」
蘇嶽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聲喝道:「山上那小子不可能做這種事!而你們怎可以沒有查證就說要來血債血還!」
「蘇當家,我對妳已是仁至義盡,本來妳與掌櫃的理應遭受綑綁,隨我們一起上山權作人質,現下我網開一面,將妳軟禁峨嵋,你當感謝才是。」
蘇嶽崙還想再說,杜瞳卻攔下了他,說道:「現在武林的人都瘋了,你再多說什麼也是無用。」
蘇嶽崙怒火中燒,卻猛聽得琴聲尖銳長鳴,宛若金戈縱橫鐵馬狂嘶,本來應當仙音繚繞的琴音此刻卻如惡鬼殺曲,聽者無不掩耳大叫,這琴聲極度不合諧,催魂奪魄,直叫人撕心裂肺,五臟六腑,如遭焚燒!
「是那個女人……是樓下的那個歌姬!」
武當眾弟子紛紛單膝跪地,運起內功相抗,只聽樓下尖銳刺鳴源源不絕,蘇嶽崙還在回神,紫湘的聲音此時卻穿透了木板,只說了四個字便再不出聲。
「上山,快去!」
杜瞳拽出五花八門的暗器,說道:「還不上山!這裡有我和紫湘頂著!」
蘇嶽崙看著杜瞳和滿地猙獰的武當弟子,道:「你們……」
「快走,我怕紫湘無法運這種邪功太久!」
蘇嶽崙頷首,越過武當弟子陣,飛躍到一樓,迅速將擱著的長棍拿起,把桌上槍頭放入懷中,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絲毫沒有畏色,卻在撞開峨嵋樓後門的時候見到了一隊不知何門何派的弟子。
這時蘇嶽崙才發現,這滿山都已是武林弟子蹤影,情勢比想像中的還要惡劣!
「嘩!是槥派的同夥!」
那群弟子一見蘇嶽崙就像看到了獵物的獅子,將她團團圍了起來,其中一人便說道:「這個武當派果然不值信任,你瞧,惡人不就這麼快逃出來了麼?」
「無妨,咱華山派就一起將她捉了起來,丟給武林公審!」
不由分說,一群人如浪如潮,吆喝著圍攻上去!
蘇嶽崙毫不戀戰,長棍揮抖滑黏碰,眨眼間便穿出人群,逕自往最偏僻的山路走去。
蘇嶽崙奔走若狂,背脊不斷滲出層層冷汗……
絕對、務必在各門各派趕到之前,將消息帶給槥派眾人!
=====
後記:
想想很久沒動筆了,最近閒來無事才比較常寫寫東西。老實說有點慚愧,就算是在宿舍閒著也是打game,不要說LOL,我還打DMC、真三國無雙六(沒人要你介紹←
好啦,其實就算不打遊戲我可能也不會動,因為沒什麼靈感阿,哈哈,打出來也很老梗,只好多看書........再說到多看書就很傷感情了,書最近倒是少看了很多,那天和嵐兒閒話家常她就說我寫起來頗中規中矩,別出心裁的地方不多,應該多看點書......好啦,幹,我知道我很少看書,哈哈哈!
故事進行到第三篇了,再怎麼拖棚歹戲也算該進入到故事第一波高潮了吧?!老實說雖然我是拿曾經在這裡、因為這裡而認識的人來做藍圖寫故事,可我還是很偏執的想要把它寫成「就算是一個不認識的人來看也看得懂」的樣子,很機歪吧,其實要自爽很簡單,讓大家看得懂才難。
就跟最早之前的〈都市鎮妖人〉一樣,我都是在寫人,就是想要紀念那些人(寫一堆,真的有來看的我記得應該不超過我十根手指頭吧:P),所以我寫得意興盡抒,反正,我就是自爽,沒想到當年我的自爽居然可以認識到一堆現今仍在聯絡的文友,恩,真的是我始料未及,也多虧那時候PC還沒這麼爛(幹!我永遠記得官方處理廣告的事情多不負責任!所以才會有一堆人大出走,人氣一江春水向東流)
如果想要看看以前的自己在幹嘛,翻這裡的網誌最準了,以前就是蠢、笨、憨、呆,直線思維,其實什麼都不會,後來寫起東西來才覺得自己有些東西挺珍貴。
說起彌足珍貴的東西......我應該也要來找一個才是吧。
總之比起現實上的紛亂云云,寫小說真的就是一個很純粹的樂土,不管寫得怎麼樣,至少做這件事讓我開心。
以前我想當英雄,現在我才知道,當英雄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劍不要抖。
講到這個就想到仙五前傳裡面一個支線角色是這麼說的:「夏侯家如果要去攻打魔教,那我也一起…………算了,我還是不去了……是不是很窩囊?哈哈。」
媽的,突然覺得自己跟這個支線角色很像。
最後想引用一下〈筆靈〉的內容當作這篇後記的結尾,送大家也送我自己。(←這人
鞠式耕揮了揮拐杖,道:「你能有此等殊遇,千載難逢。隻是這性靈之道,與你尚不能天人合一。若有大進境,須得揭然有所存,恻然有所感,居仁行仁,得天成天。所謂命數,無非如此而已。」
羅中夏一下子百感交集。鞠式耕點破的,正是他心中最爲迷惑的困境。房斌教他改變命運,星期天卻說要順應命數,前者雖上進,終究不得要領;後者雖方便,始終還是不甘心。究竟何去何從,他自己惘然得緊。
鞠式耕早看出他的惘然,不禁微微一笑:「孔子有雲:樂天知命。此後你的命數如何,全在自己一念之間,爲師送你的,隻是八個字而已。悟與不悟,全看你自己了。」
他起身取來筆墨,伏案奮筆,一揮而就,似是出盡一身氣血。老人寫完最後一筆,把毛筆擲出數丈,也不理在一旁侍立的羅中夏,邁步走出松濤園,背影佝偻,卻被夕陽拉得長長。
羅中夏低頭去看,上面寫着八個大字,其筆勢字韻,竟與點睛所寫的神似,仿佛一人所書。
「不違本心,好自爲之。」
終於開始要攻打進槥山了!其實看到那句依舊想吶喊「這根本是地域性無差別攻擊啊!」把槥山裡的人通通算入簡直無辜啊那個傢伙!
出現了一個像野潑猴的角色,就很沒信心的猜測那是墨舞的弟弟,不過感覺又不太像ˊˋ
上了大學後突然發現看小說的機會變少了是真的,想當初最瘋狂的時期都是國中和高中,而當時面對的基測和學測,或許人在越想逃避現實的時候越想埋入書堆裡,就像很多靈感都是在大考前蹦出來一樣,沒有壓力、沒有新作,人人都在學著苦中作樂
天啊這樣子大膽猜測讓我很怕哪天被師父猜中X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
好像也是,沒有壓力、沒有新作,人人都在學著苦中作樂,這才是大多數人開始動筆的小理由吧(何 2013-07-16 22:1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