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專業的小學四年級導師，當健康課本中出現「認識青春期」這個單元，當然一點都不是問題。

──才怪。

「認識青春期」的重點在於教孩子認識身體的成長，而第二性徵等「性教育」話題是教學重點，卻也大概是最容易鬧上新聞版面的教育話題之一。時不時，新聞臺就會播報一兩則「家長抗議性教育太過開放」、「國小老師竟在課堂說明『性行為』」等爭議教育新聞，所以當教到這個單元，哪個老師敢不慎重啊？這時，又讓我怨嘆起手上這本南一版的四下教科書了：如果選別的版本作為教科書，該有多好，聽說康軒版把青春期編入高年級的課程內容呢，我這個中年級導師就不必在這裡操心了。

怨嘆歸怨嘆，其實早有女學生家長在上學期就告訴我：「老師，我家孩子開始發育了，我帶他去買了內衣，但怕他會在意同學的眼光。」而發育更快的女孩子早已在四上就初經來潮，抱怨月經好麻煩。所以當四下的課本出現這個主題，責無旁貸的工作當然落在了老師肩上──一切，不能再只是隨口聊聊。

為了怕學生愛鬧、愛起鬨，上課第一節，老師約法三章：「發言要舉手，不可以打斷老師說話，大家才能接收完整的知識；另外，上課中不能發出嫌棄的『矮～油～』聲喔！」三令五申後，正式開始。

我利用網路上找到的衛教簡報稍加改編後進行教學。從最安全的話題開始，例如進入青春期後，大家的成長發育速度會變快；逐步進入稍微有點「氣氛」的話題，說明第二性徵的變化；接著，重頭戲來了，老師稍稍解釋了「夢遺」和「月經」，告訴孩子這些都是長大了徵兆，也是身體還沒有要孕育小寶寶的自然現象。

無可避免的怪怪問題一一出現：「老師，男生每天都會夢遺嗎？」「男生的夢遺現象會持續到很老嗎？」「那我爸還有夢遺嗎？」

有些問題，萬事通老師答得出來，不過你爸爸的事，呃……老師不知道喔。

接著，介紹月經。「老師，每個人月經來都會很痛嗎？」「生寶寶的時候會不會有月經？」「為什麼會懷孕生寶寶啊？」不得不說，小孩問的問題好有水準。老師說了卵子會和賽跑冠軍第一名的精子結合成為寶寶之後，接下來，小孩的話題就「超」水準了。

天真的男孩舉手問：「老師，那精子和卵子怎麼碰在一起的？」

一半小孩面露尷尬，把嘴巴用兩隻手遮住，努力不要發出「矮油」的聲音；另一半小孩則露出求知的神態。不過礙於老師事前的三令五申，沒有人作怪。

「就是那樣、那樣嘛！這還需要問！」面露尷尬表情的其中一人說。

「對啊、不要問！」

我告訴孩子：「老師會教，但今天時間不夠，等下一次喔！」

資優班的男孩舉手了。出於對資優班同學的敬意，還有期待換新話題的心理，班上的抱怨聲停了下來。接著，男孩露出實事求是的表情，說道：「老師，那麼爸爸的精子和媽媽的卵子是如何相遇的？」

我到現在還是不理解這個平時聰明的孩子，當天為什麼覺得需要改變表達方式重述問題，但我承諾：「好的，老師明白大家很好奇，下次上課老師一定解答。」

於是，在隔週，我帶著《媽媽生了一個蛋》這個繪本來到班上。這個繪本用非常童趣的插圖，藉由書中的小朋友之口，向爸爸媽媽說：「我們知道小嬰兒的出生，是因為『爸爸的管子放到了媽媽的洞裡，爸爸的蟲蟲就順著管子游過去和媽媽的蛋蛋會合了』。」帶著班上孩子看完繪本後，老師看了大家一眼，心裡明白「怪怪問題大軍」是不會這麼簡單就撤退的。雖然有人早就看過這故事、也有人看完後像解出數學題一樣大喊「喔～！」不過，當然也有孩子持續著茫然的表情。這次出馬的是做事腳踏實地的聰明女：「那根管子平常在哪裡？隱形的嗎？要用的時候再伸出來嗎？」

呃……老師覺得你們的爸爸應該沒有像章魚腳的管子才對。不過，我也發覺聰明女這樣問的原因了。因為書上童趣的插畫把爸爸的「管子」畫得很像細長的水管，拉得長長的接在媽媽身上。老師只好繼續解釋，這次換利用他們最近正在自然課學習的昆蟲當解釋的工具：「小朋友最近是不是在養昆蟲？有一個階段，一公一母兩隻蟲會把屁屁接在一起」

「交配！」小朋友大聲說。

「對喔。人生小寶寶有點不一樣，我們會抱抱喜歡的人，很親近彼此。所以管子不用很長。」

還是一頭霧水的表情。我思量著，向小朋友說：「你們剛接觸這個話題，所以老師不想講得太多讓你受不了。不過，提示是這樣：青春期後會生長陰毛，而女生的『洞洞』和男生的『管子』，都在陰毛附近喔！」

因為「陰毛」是課本上有教的詞，所以我很放心使用。看到有些一目瞭然、有些迷惑的臉孔，老師決定這個話題要到此為止了。上完這單元，不禁感嘆時代雖然開放，但多數的家庭看來似乎還是把這個話題交給孩子自己面對。不過，親愛的章魚爸爸和洞洞媽媽，接下來的部分還是要交還給家庭教育了，老師是不會冒著登上新聞版面的風險繼續這個話題的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