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完愛之後，女人流下了淚來。

男人驚訝的有點手足無措了，卻也不免的讓他想起，多少年，再也沒遇過做完愛會流淚的女孩。

應該是十七歲那年的夏天吧，那時候的他也還是個青澀的少年，和當時的女友，談著清純到令人感傷的戀情，約會的前一天會因為想著要穿什麼而失眠，是那樣的青澀而單純，第一次鼓起勇氣的牽手，顫抖卻故作鎮靜的親吻，每一樣都是甜到會化成蜜般的幸福，而兩人的第一次，女孩在事後的眼淚，讓當時的他發著誓，會好好的愛她一輩子的，那時，他真的是認真的這樣的想著，只是沒有想到，誓言的存在只在說出口的當下，沒過很久，他和女孩分別上了大學，兩個人也就分開了，而那時所說的一輩子，也不過是換來更熱烈的緊擁罷了。

後來，換過幾個女友，睡過幾個女子，漸漸的，做愛變成了像吃飯一樣的日常事項，再也沒有那個女子嚶著小嘴，含著眼淚的說：「你愛我嗎？」更沒有那個女子，要他負責她的一輩子。

男歡女愛，各取所需。

想到這裡，不知為何的，讓他有些許的感傷。

而她卻也自顧自的怔仲著。

她喜歡男人，從第一眼就知道了，而也在第一次見面就知道，他有個美麗的女友，溫和秀然，像是小說裡般的完美女友，而他們，就像小說裡的完美情侶，濃情蜜意，誰也分不開。

只是喜歡是不能控制的，她總想著，不去破壞別人就沒有人可以評斷她的喜歡，只要默默的，讓完美的情侶寫著完美的故事，卻沒想到，朝夕相處的他和她，在濃郁的曖昧和升高的荷爾蒙裡，最後還是上了床做了愛，原本沒有的預想，但只要留了這一條路，孤男寡女，最後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她以為，他們的愛情是她破壞不來的；她也以為，單純的喜歡就只會是單純的喜歡，但原來，人生很多時候都單純不起來，讓她忍不住的想到那年，她依然青春的年代，手牽手就會讓人快樂的想昏倒的年代，那是多麼單純而炙熱的燃燒著，燃燒著青春，也燃燒著愛戀。

大聲說笑、大聲吵架、大聲說我愛你的青春。純真而堅定的愛戀，讓人懷念著那純然的美好。

後來，出了社會，背信變心一再再的上演，有時她都快分不清，相伴著的兩個人是不是真的愛著，當伸出手緊握的那一刻，是因為想要扶持還是因為心動，漸漸的，她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判斷的能力，而漸漸的，她也發現自己快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就連說著「我愛你」都有種心虛的感慨。

很多年了，她只是喜歡著，偶爾心動著，找一個伴陪著，在這個疏離的城市裡，牽著一個人，走過幾條街，或是夜裡，有個可以擁著入眠的肩膀，這樣就夠了，至於是愛還是什麼的，她已經不敢去想了。

真愛，或許存在，只是我們從來沒遇過。

很弔詭的邏輯，沒有遇見所以不能證明沒有，但也無法證明它的存在，所以信仰著，同時懷疑著信仰，後來，遇到了男人和他的女友，這對人們口中完美的情侶，看著他們，她幾乎以為自己真的看見愛的面貌了，不知是因為羨慕還是嫉妒著，忍不住想要靠近，也許是想著靠著幸福近了點，就也會得到幸福吧。

但卻沒想到，最後喜歡上了男人，擦槍走火，兩個人就上了床。

看見完美破滅的瞬間，忍不住的，她落下了淚來。

無意的毀滅，卻毀滅了一個完美的愛情和她的信仰。

「怎麼了。」男人問，她聽著出來他有點慌。

「沒事。」她笑著擦去了眼淚。「不知為何的有點感傷。」

她不再是那個等著男孩擦眼淚的女孩，也不是那個會期待對方會愛她一輩子的女生，甚至，連期望對方會愛她的念頭都不敢有，不知不覺的，她已經變成了這樣實際的一個女人了。

「我想一定是喝多了。」意有所指的說著，轉過身的她，點起了一根煙，她看見男人的慌張被撫平了，順手的，也幫他點起了一根。

「嗯。」男人吐出煙之後，若有所思的說著：「是喝多了。」

她笑了笑，吐出一口煙，也吐出心裡淡淡的一股酸，也許，她還會相信愛情，只是她不再相信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