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人看台灣-匆匆掠過台北 相似中找不同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台北,每個人的台北都是不一樣的。
出發前,看過很多交換生的遊記,對於台北,大家感覺都是很溫暖,很現代,很文明,很乾淨。而我記憶最深的是晚上騎機車送我回「家」的鄭大叔,因為當地人的善良,你會愛上這個城市。
我出生在北京,所以到了台北後,沒有特別的感覺。借用托爾斯泰的一句話「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說大城市的感覺都是相似的,而小城鎮的感覺卻各有不同。
對於自由行旅客,台北可以匆匆掠過,也可以停留一周甚至更長。因為我要環島,所以只留給台北兩天,但是時間僅花在故宮,士林官邸,和淡水3個地方。
遠遠望到中山先生題字的「天下為公」牌坊,這是每個光臨台北的遊客必到的一站:故宮博物院。華夏大地上,共有3所故宮:瀋陽故宮,北京故宮和台北故宮。位於台北市郊的國立故宮博物院成立最晚,它是老蔣敗退台灣,從北京故宮「搬走」無數瑰寶而建立起來的。
故宮館內收藏70多萬件文物精品,最著名的當屬翠玉白菜、西周毛公鼎和渾然天成的肉形石了。由於展館面積有限,每3個月或者半年更換一次展品,能夠看到不一樣的寶貝,但要想把這些珍寶都看一遍,至少需要30年的時間。
每次看到中國文物流失海外的新聞,我總是在想,這對於我們的文物保護是好事,還是壞事?如果那些文物保存在北京故宮,雖然有氣勢,有歷史,也名正言順,但是人為因素,管理疏忽,我們能相信老祖宗的東西會安然無恙嗎?相反,那些存放於大英博物館,羅浮宮和大都會博物館的中華瑰寶,卻受到了先進制度和現代科技的呵護,全世界看到他們,會想到這是古老中國文明的縮影,當然也忘不了它是近代懦弱被欺的證明。
士林官邸是蔣介石和宋美齡的住所,分為官邸和花園兩部分,5月的台北,鮮花盛開,爭奇鬥艷,士林官邸還真是個散步寫生的好地方。
淡水則象徵著幾百年來的台灣舊事,一座座洋式,閩式,日式的舊建築,都不斷訴說著台北的過往雲煙。紅毛城曾經是西班牙,荷蘭殖民者的軍事要塞,後來被美國和英國占領成為領事館。紅毛城記載了很多台灣歷史上的重要時刻。
除了我去過的3個地方,台北有更多有意思有故事的地點:101大廈,中正紀念堂,總統府,西門町,國父紀念館,誠品書店,忠孝東路等。
而被很多學生和遊客推薦的士林夜市,我卻唱反調。由於大陸遊客蜂擁而至,尤其是如織的團隊遊客,讓士林夜市已經失去了原本的特色。我在台灣的14天,已經不只一個朋友對它搖頭,所以,我非常堅決的捨掉士林夜市,因為它已淪落為商家宰客的夜市。如果一個城市也失去了自己的味道,以此來迎合旅遊團的品味,終究有一天,也會被遺棄。
台灣人看大陸-在大陸過馬路 步步驚心
日前桃園地方法院判決一名因違規穿越快車道而不治身亡老婦的家屬,要賠償與之發生車禍的受傷機車騎士新台幣73萬元。這項判決認為當行人侵犯了汽機車駕駛人的路權時,也要承擔交通事故責任。
這讓我想起在中國大陸城市步步驚心的過馬路經驗。如南京、揚州、成都、西安,不管馬路是八線道或四線道,明擺著路上沒畫斑馬線,還圍著柵欄、分隔島或有綠帶;那些過馬路的老人乃至少男少女,清一色氣定神閒地跨走、穿越,一些人還低著頭繼續玩手機。更誇張的,有的公車司機還要為了避開他們而轉個小彎。
就算在路口過馬路,情況也未必好多少。明明還是行人紅燈,像在南京市的龍蟠中路,還有「警告」的廣播聲:「現在是紅燈,行人請不要闖紅燈」一再迴響,一堆人已等不及大膽穿越。而車輛行進也沒規矩些,前方早已變紅燈,許多電動機車、腳踏車完全不理,照樣衝過去;路口的交通指揮員完全拿這些車輛沒輒。所以,我在大陸城市過馬路可能是最神經質的,一看變綠燈,就快步或小跑步前進,一路還瞻前顧後,看是否有車輛在前面擋路或從後面追來。
猶記得半年前在成都,看過電視節目討論一個事件。一名老婦未走人行道,直接穿越馬路,在對向快車道上跌倒。老婦家屬說是轎車撞了人,要負責;轎車車主說,幾公尺遠就看到老婦跌倒而停車,並好意上前關切。因為沒有行車記錄器或監視器拍下當時情況,弄得各說各話。還有醫生受訪說,即使汽車並未真的撞上來,老婦也可能因受驚而跌跤。因而社會輿論壁壘分明,分為行人受害派和汽車駕駛無辜派。「不管有無違規,行人最大」的兩岸共同觀念應要修正,事情還是要先回歸是非曲直的法理,接著再論情理才較恰當。
台灣人在大陸-在別人地盤踩地雷
2010年時,我就讀於北京某知名大學的研究所,某天接到了班長的電話,要我立刻回到系上,說是有緊急的事情需要我支援。我馬上趕到了系館門口,才知道原來是台灣某知名大學的研究所,來參加交流研討會,主任希望我能夠代表我們研究所出席,畢竟老鄉對老鄉,人親好說話,這樣比較能夠擦出火花,但想不到的是,何只是火花,簡直是火災啊,我都成滅火隊了。
會議開始後,我們雙方各派出了3位同學,針對自己的研究主題進行探討。起初雙方氣氛十分融洽,相互寒暄,但是當台灣同學一一上台發表後,再遲鈍的人,都可以嗅出逐漸進入冰點的氛圍。因為台灣的同學們在台上不斷地強調:「你們是中國,我們是台灣」,「你們中國人都……,而我們台灣人都……」。
這是個十分嚴重的忌諱。
我當下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到底這是故意的,還是無心之過?我只能不斷地安撫我們所上的同學,拜託他們能夠扮演好東道主的角色,不要有太過激烈的言詞出現,除了少數的噓聲,我的同學還算十分給面子,雖然有人在小聲鼓噪,甚至有人想要直接離席,但始終都沒有爆發出來。
好不容易撐到了雙方發表結束,不免俗的,大家有幾十分鐘的自由交流時間,我把幾個台灣來的同學召集過來,再三跟他們耳提面命,無論如何,在兩岸交流時,用詞一定要注意,這不只是尊重對方,也是保護自己。
但是,少數同學卻拿出了台灣政壇的藍綠論調駁斥我,不停地跟我強調主權問題。我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頭頂人家的天,腳踏人家的地,都已經在如來佛的掌心中了,竟然還想撒野。但做為自己同胞,就怕他們在大陸吃了虧,我還是要好言相勸,但效果如何,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研討會後,我的大陸同學們一直向我問許多問題,其中包括:到底台灣人在想什麼?台灣同學所表現出來的言行舉止,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是挑釁還是歧視?這樣的說法,在台灣是主流,還是非主流?幾經思慮後,我歸納出了一個答案,就是:「相互尊重」。
誠如大陸知名演員葛優,在「非誠勿擾」一片中,以「求同存異」一語概括了兩岸現存的差異問題。歷史是我們改變不了的絕對性存在,但我們當下的所做所為,卻是可以創造下一段歷史的重要因素,我們每一個個人,都背負著歷史洪流的包袱,也為後人製造著新的歷史包袱。所以,只有當我們以相互尊重的心態面對歷史留下問題,下一段歷史才有可能以和平與和諧的方式出現。而這也才應該是兩岸人民需要共同努力的目標。
大陸人看台灣-用夜市交換總統府
我們在台灣時細看了旅程的安排,才發現要去的夜市居然多達3處,除了台北的士林夜市和高雄的六合夜市,還有台中的逢甲夜市,卻沒有大名鼎鼎的總統府,有團友建議拿逢甲夜市換總統府,這樣才不虛此行。
由於這位老兄強烈提議,大家也不得不附和,大陸導遊和台灣導遊顯得很配合,大概因為這樣一改,包車的汽油費可以省下一筆。台灣導遊馬上寫好字據,大家一一簽名認可,以免有擅自改變行程的投訴,這也足見人家的旅遊運行機制還是比較完備的。
總統府座落在重慶南路,日據時期為「台灣總督府」,1919年完工以後一直是台灣最高權力中心所在。二戰末期,該建築曾遭到盟軍轟炸而嚴重毀損。台灣光復後,於1946年重建完成,1949年國民黨政府遷台後,便以此樓為「總統府」,一直延用至今。
這座被稱為「後文藝復興」式樣的五層大廈,中央突起一柱12層的塔樓,塔樓高60米,由此拉高了建築的整體,氣魄雄偉。不過那紅磚白石的樓色,與我們廈大的芙蓉樓有幾分相似,樓前那列齊整的假檳榔樹,廈大校園也有一列,如果水彩寫生,總統府和芙蓉樓用的應當是同樣的顏料。
我對這座總統府最早的印象,可追溯到1967年的雙十節,當時偷聽台灣的廣播,播出總統府廣場雙十閱兵遊行的實況,其中從我們鼓浪嶼偷游到金門的郭坤仁,作為「大陸反共義士」的代表發表演講,郭是我的雙十中學老三屆的同學,由於驚心動魄而難以忘懷。此時此刻我面對雨中的總統府廣場,很難想像當年老蔣威權的情景,於是留了一個影就匆匆回到旅遊車上。
旅遊車經過仁愛路,導遊說這裡寸土寸金,價值連城,這個路名我很熟悉,因為家母有多位學生就住在這條路上,多年書信往來都有註明仁愛路的門牌號碼。他們反覆邀請母親作客台北,母親也動過念頭,可恨開放得太晚,等到可以自由行時,母親已經不在人世了!
車窗外大雨瓢潑,我眼眶含淚水,整個仁愛路一片水霧……。
大陸人看台灣-有意義的他者 一廂情願的鄉愁
60多年後,「反攻大陸」的說法仍時常被提起,卻往往是被大陸人提起,半開玩笑地期待著台灣早日統一大陸。台灣,成了浮游在中國大陸上的一張地圖,成了想像中的祖國。
在大巴上,導遊說:「大家往窗外看哦,這就是台北。很多人會說,本來以為台北會很繁榮,一看咧,唉!怎麼會這麼破……」
車窗外的台北,的確是舊舊破破的樣子。建築不高,灰灰矮矮,街上一批批騎摩托車的人穿行,感覺有點像1980年代的中國大陸,或者是大陸一個被遺忘的二三線小城市。
導遊言語十分微妙
導遊隨即自問自答,說台北之所以這麼破,是因為台灣人對房屋擁有所有權,政府不能因為城市建設的原因拆除或者徵用;不像大陸,看起來很新,因為房子都是國家的,而不是自己的。
大概是因為帶慣了大陸來的遊客,所以導遊在介紹台灣的時候,總是會和大陸做對比,比如言論自由,比如民眾對待領導人態度的不同。
我在大巴車的後排,看著導遊手舞足蹈講一些對我們來說或許已經有點老舊的政治段子,惟妙惟肖地模仿著毛澤東、鄧小平等領導人,忽然覺得他的言行在兩岸關係中有種象徵意義:台灣對大陸,有自傲、有怨恨、有同情、也有取悅。十分微妙。
而把台灣人的素質和大陸人素質對比,則是一個更討巧的方式。稱讚台灣人素質高可做多重延伸,「右派」可以聲稱是民主制度使台灣人素質高,溫和的民國愛好者們則說由於中華文化,使台灣人素質高。最近幾年,大陸對台灣的溢美熱情得令人尷尬,連台灣人自己都忍不住問:「我們真有這麼好嗎?」
對台灣的過度意淫
晚上,我和兩個綠營的台灣人聊到這個話題。作為看慣了島內惡鬥的他們來說,都很不喜歡現在大陸對台灣的過度意淫──尤其是最近兩篇文章,一篇是韓寒的〈太平洋的風〉,另一篇是大陸年輕人蔡娜所寫的〈中國本該有的樣子〉。
他們說,台灣人雖然看起來很和善親切,但是政治傾向的分化很大,一聊到黨派的問題,可能一瞬間怒目相向,暗湧激烈,今天是太平洋的暖風,明天可能就是血流成河。
我忍不住想,大陸人對台灣的愛之深,有多少是源於對自己的恨之切?
台灣,沒有經歷過文化大革命,它是一個「什麼也沒有發生」的平行宇宙,是一個本該有的中國,一個最好的中國,一個順理成章的中國。對台灣的嚮往,也是痛恨加諸自己政治遭遇的反彈。
台灣人抱怨,我們便覺得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可對台灣人來說,前有原住民的族群認同,後有日本殖民統治,才構成如今的特殊文化與「台灣模式」,並不能簡單理解為中華民國的延續。
最近在大陸熱映的《賽德克.巴萊》,媒體宣傳為愛國抗日影片。其實,原住民的抗日,源於自身是土地的主人,保護自己的部落,並不是遺民保衛大清帝國的土地,更不是中華民族抗日史的一部分。賽德克以及其他原住民部落,抗清也抗中,對抗一切殖民強權。看到影片在大陸宣傳為「向英勇抗日的台灣人民致敬」,覺得有些滑稽。他們的民族,卻成了我們的主義。
在吃完晚飯的十幾分鐘步行裡,我的錢包丟了,不知道是掉在了路上還是被扒。打電話報警,兩位年輕的員警很快就過來。吃飯的餐廳已經打烊,員警打電話協調看監控錄影,說:「那麻煩開下門啦,他們是外國來的……」
我一下子意識到,自己的「外國人」身分對他們構成了壓力,一種要「弘揚國體」的壓力。在餐廳,我第一次在員警陪同下看監控錄影。一瞬間的興奮竟然蓋過了丟東西的沮喪。最後員警留下我的電話,說找到了錢包會通知我。
大陸人投射的期望
當然,我知道找到錢包的機會渺茫。司機知道我錢包丟了,說:「你千萬不要對台灣留下不好的印象。」我說:「當然。應該是我自己掉在路上。退一萬步,哪個城市沒小偷呢?」
台灣人的確很好,溫良恭儉讓,親切友善溫和有禮。而其中又有多少是源於大陸人對台灣所投射的期望呢?正如台灣錢永祥教授所說,「台灣人正在努力做到大陸人所投射的期望。」「換言之,大陸人乃是台灣人的『有意義的他者』。」
日本戰敗,當時,台灣人民莫不歡欣鼓舞,覺得終於迎來了「祖國」。因為,日本人的壓迫越大,台人就越是嚮往祖國。然而,當國民政府真正統治,島民卻發現問題重重,在某些層面上還不如日本殖民統治。當時興奮迎接國民政府的熱血青年,在幾個月後,卻成了反抗國民政府統治的革命領袖。
國民政府,只是「觀念上的祖國」。同樣的,對大陸人來說,台灣大概也是一個「想像中的祖國」。就我看到的台灣,有原住民文化,有日本文化,而絕不僅僅是未死的民國,更不是未死的中華民族。就如現在還有相當部分的台灣人懷念日本統治一樣,大陸人對台灣的「某種鄉愁」,也是一意孤行、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