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女節——「育」之章
時間:2017年8月3日,周四20:00
地點:國家戲劇院後台空間
有點像飛人集社的「超親密小戲節」一樣,看戲走路,走路看戲,分成三個路隊,主要會看到三齣戲(我看的順序是:黃郁晴《美人》→韓愷真《魔朵繪畫時光屋》→曾彥婷《宇宙萬物化生說》),另外還有李慈湄的聲音裝置《尋找女神》、記錄老阿嬤的攝影展、電音派對、幾處裝置藝術等,後面這幾個部分,幾乎都帶有政治或歷史的嘲諷意味,對蔣中正的、對反迫遷的、對土地正義的,等等,近幾年社會陳抗已成日常生活,領導階層治理無方的今時今日,在這樣的密室走動中,再看到這些裝置,除了聽到傳來的幾聲訕笑,或有人伸手摸摸蔣中正Q版公仔的小光頭之外,似乎也激不起什麼心底共鳴了。
這三個小品的創作理念與表現形式,都算小巧玲瓏,以小搏大。黃郁晴《美人》主要由短暫的配對面談(類似《來電五十》的相親配對)展開,這群女高中生們情緒高昂地吐露著她們對於戀愛與婚姻的嚮往,從外表妝容、血型星座、興趣嗜好,到婚戀憧憬,無一不談,無一不可談;一陣喜鬧哄哄的面談過後,進入到婚禮,再到鄭絜真抱著她的愛女姆姆,真情告白,訴說著對於結婚與女兒在生命的重要性;最後,帶著滿滿祝福,歡送觀眾離開。善用原屬會議室(我參與過的戲劇廳評議會議都在此開會)的不大空間,女高中生的高能量表演,自然地做戲,嘰嘰喳喳,青春無敵,再加上鄭絜真母女的自然互動,成就了一齣可愛又動人的女性小品。
韓愷真《魔朵繪畫時光屋》主要由韓愷真、戴若梅、Posak Jodian三人擔任人體模特兒,每幾分鐘就會變換姿勢,全劇以預錄的OS訴說人體模特兒這一行的專業與辛酸;而每位觀眾也獲發一張圖畫紙及一支鉛筆,在觀看與聆聽的過程中,一筆一筆畫下自己眼前所見所感的人體素描寫生。從擺置、觀看、凝視,到觀察、轉化、描繪,在表演者與觀看者之間,創造了繪畫的第三維度,而那其實也是每一位觀看者的寫生創作。有趣,透過身體的行動,辯證了一些存在與美學的基本論題。
曾彥婷《宇宙萬物化生說》則主要是曾彥婷與吳秉蓁所扮演的幾個不同角色,如泛神崇拜者(拜石者)、科學採集者,對於歷經千百萬年的石頭,採取不同的態度對待,石頭一也,但人異也。對石頭和人而言,時間有不同的力道刻度,不同的節奏速度,兩相並置對比,幾乎是剎那與永恆之兩極;但透過石頭的恆在,似乎又將不同時代的人們做了連結,甚至在迷信與科學之間,也彷若符節。這是曾彥婷透過她所擅長的物件表演藝術,所提出的關於宇宙、萬物、生命、變化的哲學思索,值得細細品味與思量。
不太清楚策展人為何直說兩廳院是具有陽性符號的建築?是指拔地而起、高出地面、凸出地表的建築都具陽性?還是因為兩廳院鄰近中正紀念堂,該建築紀念的是前政治男強人蔣中正?或是其他什麼原因,為「女」性而進攻「陽」性?
而當策展人在唸著一長串歷屆參與「女節」的女性創作者名單之前,鄭重強調了這份名單對她很重要,在任何劇場教科書都沒有書寫進去,又說她在戲劇系裡的考試都會考(對其真實性存疑,至少我就沒考過她這一題)。我有若干類似她這樣的學生,認為教科書都無法或沒有涵蓋現下劇場發生的事件或現象,要不就是以自我接觸劇場之晚近與短暫,對於某些名為「當代台灣劇場」之類的書籍內容(如《台灣當代劇場的評論與詮釋》),認為書中所載自己來不及親炙與參與,無感、也不想有感。
已經寫就與出版的書,如何去涵蓋不斷發生、創作的當下?真有心,本來就是應該書與現實要參照比對、自我更新,這有什麼好說嘴的呢?再者,後來關於中正紀念堂與兩廳院的建造與沿革史,也只是根據維基百科,朗讀其所載文字,也多半帶有嘲訕的口氣。這些都只會讓人對其平添功課做不足、不會做功課之感。
對於歷史,創作者或策展人經常以「創作」或「再現」為擋箭牌,致使整個台灣劇場界,對於歷史事實的信任感奇低,斷裂感奇高,以歷史題材創作的慾望奇低,拼貼穿越於歷史表象之間則稍有興趣;台灣應該是我所知華文戲劇圈裡,對於歷史劇最沒創作慾的環境,我想這背後應該有歷史政治與創作考量的因素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