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18 22:50:03于善祿

非常林奕華《福爾摩斯‧心之偵探》

時間:2017630日,周五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

 

將柯南道爾的原著小說做一拆解與重新詮釋,像是做為一個當代讀者,在閱讀中、推理中、思索中與之對話與詰問,同時也不斷地探問誰是莫瑞亞提、誰夢見福爾摩斯、誰綁架華生、誰成全福爾摩斯、誰是普通人等無止境的問題,甚至是為什麼是福爾摩斯、為什麼是哲學家、為什麼人人都應該是個偵探、為什麼是福爾摩斯與華生、為什麼孤獨即地獄等冥思,這些問題偽裝或在包裝成一個個案件,讓心靈成為案發現場,進而對其偵詢探究,而成就近四個小時的「心之偵探」。

 

主要其實都是在問心,而且通常都是編導在問,問原作者,問角色,問觀眾,也問自己,問天問地,演員表演與場面調度可以理解成是偵案的過程,但重點是這樣的過程,幾乎像是翻不完的花糖與走不出的迷宮,距離問題似近卻遠,且越來越遠,撲朔迷離,最後只剩滿滿戲耍的嘴砲與嘴皮,偶爾摻雜著感傷與哀愁的言語,好像端出一碗一碗的心靈雞湯,逗弄著粉絲與文青的心弦;整體而言,聽覺上聞不暇耳,嘈雜與絮聒,連篇累牘,這就跟主創編導的大量文字書寫是類似的審美經驗,沒有能讓人心靈意識留白、喘息、餘韻迴盪的空間。

 

面對綿延而漫長的詰問或自問自答,很容易就興起一股「無力挑起看下去的興致」,回想起過去觀看該團多年的劇場經驗,油然對其升起「黔驢技窮」之感,尤其是沾染經典、挪用影視娛樂八卦、無厘頭或重複的語言遊戲(雙關語、網路流行語等)、角色「同志」化(不斷地明示或暗示福爾摩斯的感情雷達有狀況,要不就是暗示福爾摩斯和華生之間有曖昧)等,這些都趨近於「哏」化了,對粉絲或初次體驗該團演出的觀眾而言,或許還是能如常地產生劇場的情緒效果/笑果,追迷很深,要不就是審美機能易於觸發,有笑,有反應,小資的心靈有被撫慰到,就好了;不需要深究,因為這樣子世代及作品之間的審美互動關係是——認真就輸了(這應該是新世紀以來,我最痛恨的一句話或一個概念之一),我應該就是經常輸的那一個。

 

但必須說實話,燈光、舞台及影像,總是能替主創者的囉嗦與嘮叨(總讓人覺得像是個說太多的心靈導師,而且多年來總是這一套),創造出很不錯的視覺舞美效果,甚至於可以說,演員不講話的時候,戲通常是比較好看的,包括他們只要擺擺pose就好。

 

只不過說是「戲」,其實也沒有太明顯的戲劇行動或情節,不是傳統戲劇結構那一套,它就像二十幾段的思索或詰問片想,每一段則由導演和演員一起發想編作出來表現與呈現的形式,有的是槍殺案當下現場,有的是做蛋糕的廚房,有的是會議室,空間場景通常不見得寫實易見,但舞美部門與演員表演可以將主創者的心象,化為模稜兩可、指涉萬千的無可名狀空間,或者也許可以稱作詩意的空間、抒情的空間,然後讓那些飄飄忽忽的台詞與對話瀰漫其間;說實話,演出過後,演出的內容是甚麼,已經沒有太明確的印象,但空間與畫面,倒是還有比較清楚的感覺,而且似乎還可以說,類似的感覺也都出現在該團其他許多的演出作品之中,一方面或可視為其劇場藝術語彙及創作模式,另一方面卻也讓人對其期望漸漸低弱,因為多半都可以預期演出會是個甚麼樣子。我不禁問自己,若不是為評鑑工作,我會連續不斷地觀賞嗎?或許我也必須對自己作一番「心之偵探」,不過那是另一個議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