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藝穗節——破空間《__,斷了氣》
時間:2016年8月17日,週三19:30
地點:牯嶺街小劇場1樓實驗劇場
關於場地佈置刻意的凌亂,在兩年半前觀賞該團的《Post-傻子的一生》之後,我就大致描述過了(http://mypaper.pchome.com.tw/yushanlu/post/1326884618),雖然這是不一樣的演出,但質感差不多,我就不再重複了;甚至連上次的部分評語,似乎都可以直接參考,有興趣的讀者請自取享用。
場佈應該已經花去不少時間,所以大概沒力氣再去處理觀眾席的結構與分布了(在節目單上,甚至找不到舞台設計者的名字),於是我們坐在鏡框觀視的位置,觀看著一群很有態度的表演者的演出,在心裡頭想像他們所謂的「打破、爆破、破壞原本空間的狀態」(在這種年代,「打破」早已貶值到無以復加,讓人幾近無感)。也因為這次坐的位置,並非置身於佈景之中,而是坐的較遠,因為有所距離,反倒感到更多的疲軟能量與諸多尶尬。
理念與態度是一回事:在節目單上寫了一些類似宣言的文字,依舊堅持著所謂「觀念劇場」及「臨場藝術」的創作理念,演出整體看下來,不斷地感受到太宰治式「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的人間失格;這諸般各色的男女人物,一直表現出對於活著的不耐(除了偶爾聽到他們對著汽油桶喊出的抱怨,看不出不耐的深層理由),對於世界的不滿(是這個世界對他們有所虧欠嗎?),對於失序與凌亂的迷戀(與其說是拼貼隨意的「美學」,不如說是「醜學」或「亂學」),對於諸般事物的不在乎;好像是飛蛾,不斷地撞擊燈火,要讓自己受傷,要毀滅自己。倘若從文化系譜往前追溯,前輩們早有著一整套的暗黑頹廢美學,他們肯定不是第一與唯一,當然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表現手法則是另外一回事:大部分時候,演員們都是一副冷酷的表情,眼角流露更多的是無所謂;演員輪番上陣,有點像行為藝術的接力,又有點只是為了營造劇場裡的奇異景觀,比如是裸體寫「狗」字(完全找不出他為何要裸的理由)、裸體蹲跳並沒兩下就開始喊累(是沒看過去年由陳彥斌帶領第十三屆金山高中原住民藝能班學生,在北藝大展演中心舞蹈廳所表演的《鄒先生,Tsou》嗎?那種「跳步答數、倒下、再起身答數、再倒下、再起身答數,最後筋疲力竭地倒下、又筋疲力竭地起身答數」〔白斐嵐,http://pareviews.ncafroc.org.tw/?p=17223)的身體疲累與筋疲力盡才是最真實的)、仰躺並用吸管吸水噴水、吃不撥皮的香蕉及咬著模特兒的假手假腳、用黑色塑膠袋套頭並極力的抽蓄揮動右手、敷面膜撕報紙並往嘴巴裡塞報紙、用保鮮膜包住自己等等,有許多都是行為藝術表演者慣用的手法(感覺還有點浮濫),而且帶有盡量自我醜化或醜化他人(或者被醜化)的故作姿態傾向。
說像行為藝術,但卻又缺少行為藝術的力道,甚至不太會運用物件與符號。許多的行為藝術帶有「毀」跟「滅」的性格,不可逆的,也無法再來一次,過程與結果傾向極端與極致;但是在這個演出當中,卻經常感覺到「欲語還休」的尶尬與不乾脆:道具多半摔不壞(因為要用三場);以向日葵的莖枝,鞭打穿絲襪的裸男(真的不曉得他裸的意義究竟為何),也只是像搔癢、玩家家酒一樣;蹲跳沒幾分鐘就喊累,感受不到身體真正的疲累(剛剛已經講過,再講一遍,之前陳彥斌帶金山高中的學生演出,人家持續將近半小時,不斷地答數、拍打自己的胸襟、跌倒又爬,到最後連觀眾都感動,還鼓掌喊加油,因為那真的看到體能的大量消耗),故作姿態的表演成分仍然居多;用了掛有美國國旗(搞行為藝術的表演者,很喜歡用的道具,但要用的好,才有意思)的麥克風現場收音,然後又怎樣呢?有符號,但似乎不善於利用,也看不到批判的勁道;塞了滿口的碎報紙,寓意不明,大概是資訊爆量炸口的意思(東西塞滿口的演出,不是沒看過,阿忠的《美麗》塞饅頭,早已經成了當代台灣小劇場的一道經典風景了)。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雖然整體表現以「類行為藝術接力」為主,但其實只構成觀眾對於奇異劇場景觀的期待,因為觀眾的視聽感官胃口是被逐漸餵大的,所以越到後面,越覺得期待減低,因為要表達的訊息都一樣,沒有再多的新鮮感了,而且明顯地灑脫不開,可能是因為進到了人間的場地,還是有諸般的限制。我的想像應該是:在某個戶外的演出空間,有火堆或火把,摔玻璃瓶或石膏雕像,燒國旗或剪身分證,真實地綑綁或鞭打等等,只不過我的想像,也接近浮濫與表象的行為藝術就是了,但至少能讓人真的感覺出一口氣,而不是憋在「要摔摔不壞,要打打不痛,暴力又不暴、也沒力」的家家酒式尷尬。
最後,真的找不到男演員裸體的意涵與必要性。如果真如蹲跳喊累的李本善所說,今晚的觀眾聽說有許多年輕漂亮的妹,所以他裸體可以得到意淫的爽感,那男性觀眾又如何呢?(不見得所有男性觀眾都會像李幼新那樣,只要有裸男,他就拿起數位相機攝影紀錄蒐集)為何女演員不裸?(穿黑色伸展型內衣,其實就已經有裸的設計理念)為何只是男演員裸?(雖然沒有全部的男演員都裸,但還是找不到意義)是東方文化對於身體裸露的保守?還是顧及女演員的名節?(所以裸露的男演員不需要考慮名節?)如果真的這麼講求前衛、打破、實驗等等巴拉巴拉,關於裸、性別、名節又為何如此保守?至少要達到性別平等,只做一半,怪;與其如此,不如不裸,難道沒有其它替代的表現方案嗎?要不就男女全裸,一視同仁。
說這麼多,我想要看到的就是,真實,行動,不要刻意故作的裝腔作勢,要死不活的假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