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1-11 01:19:52于善祿

給磨課師課程「華文戲劇概論」學生的第四封信

我不曉得已經是第三次或第四次觀賞表演工作坊的《寶島一村》了,這齣戲首演於2008125日,當時看完,我立刻寫了一篇劇評〈文化創意產業進行式:評表演工作坊《寶島一村》〉(http://mypaper.pchome.com.tw/yushanlu/post/1311453169),這些年來,有時也會出現在這齣戲的巡演節目冊中,隨著演出飛到許到許多城市。根據我在2015110日於台北國家戲劇院觀賞演出時所拿到的節目冊扉頁所羅列的「累計演出場次」一覽表,到目前為止,這齣戲巡演過的城市包括:台北、台南、嘉義、台中、新加坡、高雄、中壢、廣州、深圳、東莞、杭州、上海、北京、成都、南京、北京、洛杉磯、舊金山、澳門、瀋陽、長沙、合肥、武漢、天津、昆明、廈門、香港、休士頓、紐約,從台灣到大陸,從東北到西南,從沿海到內陸,從亞洲到美國,這樣的地理範圍,大約也和1949年後的華人大離散多所重疊,從同學們在討論區的諸多分享與回應中,也可以看到類似的家族歷史經驗。當然,也有部分同學的家族,在當地已經歷了好幾代,或許會對這種離散漂泊的經驗不太有歷史感覺。

 

兩個禮拜之前,我到台南觀賞了鐵支路邊創作體的《灣生》,最近遠流出版社也才剛出版了一本由田中實加(陳宜儒)所寫的新書《灣生回家》,「灣生」指的是日本時代在台灣出生及成長的日本人,二次大戰結果日本戰敗,大批的灣生隨著日本總督政府及家族回去日本,但對於台灣卻長年仍有著千絲萬縷極其複雜的情感與認同。這齣戲就以這樣的歷史背景,描寫了一段灣生與台灣女孩的愛情故事,並以配種培育的樹木種植作為象徵,凸顯該劇的核心精神:「有愛的地方,就有根」。該戲也描寫了另外兩段感情故事,其一是「芋頭蕃薯」結合所生的外省第二代與大陸新娘的拌嘴婚姻,其二是兩個台灣新世代的戀情,兩段感情故事都是吵吵鬧鬧,但卻也都是在吵吵鬧鬧中,關係更為親密。

 

有趣的是,《寶島一村》中的主角之一,名叫「生」(韋以丞飾),而《灣生》裡的「生」鈴木松太郎(陳柏廷飾);邱坤良前不久在「風傳媒」專欄寫過一篇文章,名稱就叫做〈台生與灣生〉(http://www.stormmediagroup.com/opencms/review/detail/bf986384-4f5f-11e4-a9ef-ef2804cba5a1/?uuid=bf986384-4f5f-11e4-a9ef-ef2804cba5a1),有興趣的同學,建議可以延伸閱讀。這倒是讓我想起,香港演員成龍的本名叫作「陳港生」(1954年生),指的當然就是出生於香港了。這些名字與稱呼,都有其歷史背景與民族情懷。

 

寫到這裡,我再說一個幾年前從上海戲劇學院曹路生教授那兒聽來的一個政治笑話(雖然可能不好笑):你會怎麼翻譯「Traditional Chinese Music」?港澳人士將其譯為「樂」,新馬人士將其譯為「樂」,大陸將其譯為「樂」,台灣則譯為「樂」,看到了嗎,「中華民國」就像藏頭詩一樣藏在其中。這雖然是個玩笑話,但各地的歷史脈絡不同使然,卻真的造成了這樣的用語。港澳的語境主要是針對英國與葡萄牙的殖民政權,所以用「中」來相對於「英」、「葡」;新馬一帶的語境主要是針對馬來人與印度人的種族,所以用「華」來相對於「馬」、「印」,不過有點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到目前為止,這門課似乎尚未有來自新加坡的同學(我即將在第七週的課程內容中,介紹新加坡華文戲劇的歷史發展、郭寶崑、實踐劇場),我會好好思考這個狀況的;大陸的語境主要是中央與地方民間的區別,所以用「民」;而在台灣的語境主要是認為承繼中華民國的法統與正統,所以用「國」,只是這個「國」的認同,仍有諸多爭議。我想這些文字、語言與事實的指涉之間,都牽扯著極其複雜的政治、歷史、種族、文化、意識形態的拉扯,不論是短時間之內,或是長時間的未來,都不太可能被簡單地解決;我甚至認為根本不可能解決,而應該是理解與包容。

 

從這門課所提供的內容,我希望同學可以漸漸學著意識到這些文化現象與認同歧異,可以更對自己的文化構成多一點關心與瞭解。華文戲劇只是個小小的側面,你可以從更多角度來思考這件事情;接下來四週,我將分別介紹香港、澳門、新加坡的華文戲劇發展與現況,或許各位同學就可以從中領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