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無限:禁制與自由的辯證──寫在莫比斯園環創作公社《守夜者》演出之前
那天,請到阿海到班上給同學們進行《守夜者》的校園宣傳講座,阿海給了同學們一些像是「人們眼中的你」、「你眼中的自己」、「你希望改變這個社會的什麼」、「你可以怎麼做」之類的問題,然後他把話題引到莫比斯這次的作品,和佩索亞、翁山蘇姬、王丹有一點點關係,但事實上,透過馮程程的文字書寫與意象編織之後,作品的內在題旨遠遠大過於那「一點點關係」。
佩索亞除了六歲至十九歲待在南非之外,他都不曾再離開過葡萄牙的里斯本;翁山蘇姬曾被緬甸的軍政府長期軟禁在家,直到最近才獲解禁;王丹在「六四事件」之後,曾被中共兩次逮捕入獄,獲釋之後,則流放於美國,目前在台灣清華大學客座任教。
另外,像葛蘭西、甘地、曼德拉、索因卡、哈維爾、郭寶崑、劉曉波、艾未未、陳光誠、楊逵、彭明敏、施明德、鄭南榕……,這一長串「異議者」的系譜,他們都曾經因為堅持自己的信念、與執政當局意識形態相左,而被捕下獄、軟禁,甚至是暴力以待,有形的監牢雖然禁制了他們的身體行動範圍,但心有多大,宇宙就有多大,無限的心靈想像,卻可以自由無限地飛翔。
《守夜者》想要逃離高度發展的都市文明,因為在那裡,「所有東西都是虛假的,所以所有東西都是真實的」,聽起來極其矛盾,但那就是當代人生的虛擬現實,這讓我聯想起潘惠森的《示範單位》。
緊跟著,《守夜者》的詩人在寫作中逃離一成不變的辦公生活,在無邊無際的心靈宇宙中旅行,這是一場不動的旅行,臥遊天下,並因此而照見自己,「旅行者本身就是旅行,所有風景就是我」。
《守夜者》標榜科技跨界的靜止劇場,雖然看似沒有情節、沒有行動、沒有衝突、沒有故事,甚至可能不被視為一種劇場,但誰說靈魂的片刻不能成為一種劇場。
像李奧納多‧狄卡皮歐所主演的電影《全面啟動》(Inception)一樣,《守夜者》不斷地在囚禁、逃離、自由、旅行、抵達、往返、家鄉、流動、靜止、想像、真實、夢境之間,多層次地意象交織與疊合,拆解與重新組裝。
現實中的自由,既是非常脆弱易碎的珍寶,也經常是一條不容易的爭取之路。日前香港民眾「反國民教育」的大規模示威、遊行、靜坐、抗議,就是不願意中共中央對其施行思想控制教育,那是開時代的倒車。
莫比斯一路以來的作品,風格形式多變,但對於人的當下處境與心靈提昇,則始終如一。《守夜者》是該團繼與香港編劇龍文康、陳炳釗、潘惠森合作之後,又一鉅獻,該作品編劇馮程程,近年關注歐陸新文本,在港、台兩地,迭有作品面世,去年她與香港資深劇評人小西,共同策劃完成了《女性與劇場:香港實踐初探》一書,秉持其一貫對於女性與劇場創作的關注(不盡然是女性主義劇場),今年則在女節推出作品《誰殺了大象》,此間的觀眾應不陌生。
我經常期待莫比斯成為台灣與香港劇場人合作交流的平台,但實際上該團做得不只如此,我還看到科技藝術的跨界合作、藝術教育的推廣、環境劇場的創作、國際交流、經典新詮等面向(如果各位看過該團簡介的某張「結晶體」圖表,更會明白我所說的),以一個成立不到十年的劇團來說,觸及的層面又深又廣,就像其團名「莫比斯圓環」所指的意義一樣,無極,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