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4-22 02:55:25于善祿
黑色的驚悚與荒謬──評鬼娃株式會社劇團《山腳下人》
時間:2007年4月20日,星期五,晚上7點半
地點:牿嶺街小劇場
節目:鬼娃株式會社劇團《山腳下人》
近一年來,連續看了鬼娃株式會社劇團的三齣作品,去年(2006)的《惡了》(3月,台北國際藝術村幽竹廳)和《第五號甄選者》(8月,華山文化園區中五館),以及這個禮拜的《山腳下人》,大致可以歸納出該團的核心編導狗比(本名張玉芬)作品的一、兩個特色。
她總是將故事設定在一個荒謬的情境,劇中角色重覆地從事著同一件事,像是《惡了》中的「人類命運工程」和《第五號甄選者》的「徵選演員」,或者是《山腳下人》裡維持時光儲存機的運轉,但是劇中人畢竟不是機器,每一個角色都會有不同的思考、意志、判斷或情感,甚至是不同的記憶,這些就會導致重覆性的工作產生質變,並可由此看出不同的人性表現。
在這次所推出的《山腳下人》當中,就有較大的篇幅用來處理五位運轉機器的男女工人之間的曖昧情意,雖然只有五個人(三男兩女),但是之間的愛慕與誤會有點像日本富士電視台最受歡迎的綜藝節目《戀愛巴士》那樣錯綜複雜;不過隨著劇情的急轉直下,幾個角色的自私與盤算,搞到最後五個人全都死了,似乎有那麼一點驚悚與警世的意味。
狗比的劇本語言總是較為鬆散的,常常要看了差不多十幾二十分鐘的戲,才能夠慢慢抓住她所設的局;偏偏她的戲的舞台總是比較空,常常要讓演員用想像力和擬狀的肢體來表現戲劇情境、場景與空間,觀眾有時一下沒有辦法看出場景之所在;再加上幾個戲看下來,她所用的演員(很多都是小劇場的新面孔)在擬狀表演時通常投射力不足,戲看起來就會有點垮垮的,而在調整演員表演能量與調性的統一性上,也還有進步的空間,以《山腳下人》來說,飾演美人的李庭瑜算是五位演員當中,較為穩健的。
就空間規模而言,狗比到目其為止還是比較適合處理小型集中的空間,像是台北國際藝術村或是牿嶺街小劇場,去年在華山文化園區的《第五號甄選者》,偌大的空間僅有幾個簡單的道具,加上戲劇語言與表演的鬆散、力量單薄,便使得該戲看起來比較沒勁,少數演員雖然很努力地在救戲,但整體作品的飽滿度與內容的黑色荒謬終究沒有撐起來。
《山腳下人》刻意將觀眾席添加兩排,並與表演區呈一斜線,善用該劇場的木門與小窗,將它們設定成時光儲存機的區位,另外以暗紅色的絲布巾(應該是要用捏皺的牛皮紙,效果會更好)掛在兩面牆上,用來指涉這是一個挖掘寶物、鑿壁鏟石的礦坑,場內唯一的兩層高台,是用來躲避岩漿的唯一避難所,除此之外,場內別無一物,完全要靠演員的擬狀肢體表演來想像礦坑裡的樣子;竊以為,這樣的戲,語言和表演都要能夠一定程度地支撐起來,才會好看。
從角色的命名也可以看出狗比喜歡玩一些語言或符號的暗合遊戲,有時也會在劇中夾帶對於當下台灣政治、社會與流行文化的嘲諷,像是這次的五個角色分別命名為「大山」(饒駿頌飾)、「小山」(陳欣宏飾)、「腳妹」(陳文琪飾)、「阿下」(張亦暉飾)、「美人」(李庭瑜),他們的名字正好組成戲的標題:「山腳下人」,當然按照編導狗比的創作理念,「山腳下人」是取借字「山頂洞人」的稀有珍貴之意,用來呼應戲裡寶物與垃圾的一線之隔與一念之差、逝去的時光與回憶、無可抹滅的歷史、薛西佛斯式的存在(薛西佛斯是不斷地推石上山,而劇中的五名工人是不斷地挖掘寶物丟進時光儲存機的引擎裡頭,以確保它能夠持續不斷地運轉)等劇本潛藏的意義。其他像是對於電影《黃金甲》、暢銷小說《哈利波特》與《魔戒》等的戲擬與諷刺,均可以解讀為狗比對於當下的流行文化的某種批判,戲而謔之,但力道還是輕淺了些,其效果似乎只在博得觀眾的笑聲,有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