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0-13 14:09:13苦力小編

賞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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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13


『啊!那種果實我在書上看過,這下我一定可以找到你的名字了!』坐在公車裡的我像發現新大陸,用力睜大眼睛想看個仔細,綠燈車子要開走了,還扭頭硬是要多看幾眼。

坐公車往市中心去的路上,總是會經過一個老記不住名字的小公園,靠近馬路這側種了三、四棵的高大樹木,光滑粗大的白色樹幹和雄偉的樹姿,會讓人有想深深吸一口自然野氣的衝動,百看不厭;而冬天時光禿禿的枝椏,更莫名地為這常綠的亞熱帶城市,捎來一絲絲溫帶冬日的蕭瑟和淒清。

但我始終不知道它叫做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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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那年不知開了什麼竅,在一堆文學小說裡夾了本大樹出版的《台灣賞樹情報》,從圖書館高高興興借回宿舍,認真的研究了起來。原來主校區旁那一整排長得有點抱歉的樹,名字是很美很嫻雅的菩提。『什麼?這就是菩提樹!哇 ~ 好有佛心跟修行感覺的樹喔!』心形的樹葉和尖尖的尾巴,好像因為名字的加持,學校這條大馬路在我心中的好感度往上跳升好幾個百分點,不再只是一條「樹下老是停滿摩托車的路」。又原來,女生宿舍圍牆外高高瘦瘦的那排樹,打大一新生時就覺得「這種樹好可愛」,芳名小葉欖仁,青翠的嫩芽、輕輕一抹的綠,是非常受歡迎的優美行道樹種。

而有著粉紅色花瓣和厚厚圓圓葉片的羊蹄甲,在舊圖書館和腳踏車部旁邊種了一整排,從小就還算認識的榕樹,哪,舊文院旁的那棵被笑稱很像「國泰樹」的大榕樹不就是嗎?

總算,在大學時代的尾聲,還多認識了些比書本記得更久的美麗。


從異鄉回到臺北這城市,積欠的書債太多,好像知道怎樣也追不上,一伸手開始買的書,居然是一系列的認識花草和樹木。家裡漸漸要清出一格書櫃來安置它們的同時,我好像鑽入了不知名的新世界,興奮地翻著圖鑑,試圖把記憶裡模糊的、『這種好像有看過』樹影,一個個定格解析放大,找出它們的名字和故事。樂此不疲地玩著『連連看』的遊戲。

很慢很慢地,有著細碎小葉、黃黃小花、清爽秀氣的盾柱木,綠油油的道地原生種台灣樟樹,紛紛在上班途中一一點名報到。夾在整排樟樹裡的那一棵烏桕,菱形葉子雖然奇特又可愛,還沒變色前卻讓我在「烏桕」和「印度黃檀」兩張卡片前舉棋不定了很久,縱然內心想安上烏桕牌子的衝動較強,但每天上班前還是忍不住看看有沒有更決定性的證據。秋天,終於等到那一片深橙色葉子時,『就是你啦,沒錯!烏桕!』心底可樂的!

而公司後門有一小排很像樂高積木樹的羅漢松,公園裡有大家越來越琅琅上口的台灣欒樹,前陣子下雨,有天地上灑遍了紫色小碎花,抬頭一瞧,呀 ~ 是水黃皮,這下子我不會再忘記你了。

好像在這之前,樹木花草對我來說,高一點的就叫樹,矮一點的就是樹叢,頂多到榕樹啦、椰子樹啦、杜鵑啦,的差別,樹就是樹嘛,還有什麼好說的。現在卻好愕然的領悟,原來,人們可以對日日生活的環境如此漠然。

『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伸手指頭去指。』賈西亞‧馬奎斯這樣說。

他們都有名字的。


生活範圍裡的每條路,現在擁有另外一種敘述法。公車站牌附近的是因為空間不夠長得不太好的台灣欒樹,遠一些考試院那邊,則是每到秋天花開,果真嬌豔無比落落大方的美人樹,再過去的景美溪畔有又豔又自然的洋紫荊,秋冬時那整片漫爛的桃紅色花兒,蓬蓬勃勃帶著生氣。往南的景美女中那一帶,則是陽剛挺拔的整排木棉,厚墩墩的橘色花瓣和高挺樹姿,真的很像氣宇軒昂的英雄(木棉別名英雄樹)。而社區斜坡底的那一棵楓香,圓滾滾的球狀蒴果讓人不但易於辨認,原生種的在地身份,更有種『嘿 ~ 這是台灣本土的喔』的親切。

信義計畫區裡有好多筆直的黑板樹,細長的果實很妙也很好認,名字和果實一模一樣的稜果榕,葉子又大又光滑,感覺是很粗勇的樹種;到處可見的野生血桐、羅斯福路的木棉、新生南路的火燄木,師大路上初夏時宛如串串黃金風鈴的阿勃勒,認識它們了以後,雖然好像只能老套的說句『生活裡處處是風景』,心中卻是無比欣然地享受這些的小小愉悅。

上舞蹈課的路途中有楓香和柔美的大花紫薇在捷運出口等候,下課後沿路往南散步一小段,可以欣賞來自熱帶美洲的緬梔,緬梔那外白內黃的五瓣花朵簡直就是小學生塗鴉作品裡的花兒實體版,具體得很可愛,怪不得有個俗稱叫雞蛋花。而白色花絮像支瓶刷子似的白千層,則是坐捷運木柵線時在大安站那附近認識的,和平東路上也種了一長排。還有高中天天下車的公車站牌旁,那一排揹著重重單肩書包的高中生、某天不經意抬頭發現陽光穿透在葉間、漫漫空氣中洋溢著舒坦和優雅的人行道樹,就是到現在都很愛的小葉欖仁,高挑的樹形和層層伸展的枝椏,是會帶來歐洲感覺的浪漫。

不過最有趣的是,有次跟E.C去敦化北路一帶閒逛,天空不時飄著毛毛雨,地上溼溼的卻也很安靜,巷子盡頭種了棵我的最愛,E.C隨口問:『啊 ~ 那棵樹很可愛耶,就像畫出來的那種樹,叫什麼名字?』
『小葉欖仁。』我答。
『什麼?有一種樹叫做懶人?』
我說E.C,你未免也太忠實的反映上班族的心聲了!

* * *

『嘿 ~ 像倒吊老鼠一樣的果實,絕對就是猢猻木,錯不了!』未知的地圖又多拼上一小塊,像解了老半天解不出來的方程式被一一解碼,白紙黑字清楚條列,也像想破頭卻記不起來的法文單字突然間回到資料庫,喀地一聲卡上,真是開心。

指認出了猢猻木,下一個未解的難題是房間窗外。很心虛的承認從小看到大的樹,卻試了好幾次都無法百分之百肯定。老是會在做出「大概是某某樹」判斷的同時,發現另一個完全不符合指認特徵的地方。前陣子有點想通了:「說不定真的是好幾棵樹長得很靠近,葉子跟枝幹都交雜在一起」,那到底總共有幾棵樹呢?這也很頭疼。認不出來時就會想,《東方快車謀殺案》裡的偵探白羅可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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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pro小編 2007-10-18 08:39:30

哇 ~ 專業的來了
下次一起來去植物園玩耍ㄅㄟ ~

Funn 2007-10-17 13:31:27

嗚嗚 看到有人這麼認真地在認樹和欣賞路樹
真是要掉眼淚的感動~~
讚讚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