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01 00:04:21雲小小

不滅的火塘之走出村寨的男孩

邱志林,這場盛宴的男主角,有史以來第一個因為考上大學而走出這個村寨的彝族男孩。酒過三巡之後,他向我走來,甲澤拍拍他的肩膀,誇說這個孩子好,會唸書,光耀門楣,讓他爸爸很有面子,更是彝族之光。男孩則是一臉靦腆,說要不是他這幾位乾爹,他也沒有這一天!

乾爹?年方25的甲澤是這個20歲男孩的乾爹?甲澤和男孩的爸爸是忘年之交拜把兄弟,甲澤的一群哥兒們於是順利成章地成為年輕的乾爹。這群「乾爹」聽說也相當「支持」男孩的學業。我假裝沒聽懂,進一步追問如何「支持」?已有幾分醉意、滿臉得意的甲澤卻突然一板臉:「這怎麼能說!」

男孩來敬酒,我問他將來想做什麼?他很有志氣地說,要去西藏、新疆自治區當老師,要幫助偏遠地區的學童,不要像他這樣辛苦求學,巴拉巴拉,諸如此類,我當下聽了沒有多大感動,倒是擔心,他的想法能堅持多久?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這是個淳樸的偏遠村寨,而他未來將去的地方是昆明,雲南的省會,是個他從未經歷過的都會生活,那裡有什麼正在等著他?我們都不知道。

他一臉誠懇地看著我,彷彿希望我給他一點回應。我對他說:「希望你記得現在說的話,希望你能夠勇敢面對即將到來的挑戰。」對於村寨裡的人而言,走出去,充滿無限的希望。對於我們這種外面來的人而言,我們擔心的是他不曉得他將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一旁的何英也附和我說,很多鄉下的孩子到了城市,原本以為能夠好好唸書,闖出一番名堂的,可是到了後來,很多孩子都失望了,城市的許多事情不如他們單純的想像,很多孩子也就這樣墮落了。

「能夠出去的都是拔尖的,但是到了城市,他們卻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突出,而且還會被笑太老土。」何英在昆明的雲南大學教書,她看見很多原本優秀的孩子,因為受到環境的影響,自尊和自信都受到傷害,加上來自貧窮山區的經濟壓力,有些孩子就在物質中迷失,甚至不敢回家、不和家人聯繫,村子裡拔尖的孩子卻在城市裡淪落,這樣的故事不斷上演著,雖然如此,卻不能阻斷走出山寨的渴望,那畢竟象徵著一個夢想。

男孩的眼睛閃爍著希望,羞澀的臉頰因為烈酒而緋紅,在族中長老的一一致詞下,他彷彿成為這個村落最驕傲的年輕人,為了唸大學而走出山寨,對這個深山野嶺的少數民族來說,是值得全村大宴賓客、通宵達旦狂歡的理由。

男孩的妹妹先為大家唱了一首山歌,接下來男孩的乾爹甲澤也代表前來祝賀的賓客唱了一首「再活五百年」,大家鬧著要我唱歌,我有自知之明,連忙以酒代歌,混了過去。

夜越來越深,門裡酒酣耳熱、門外歌舞喧天,男男女女圍著搆火跳舞唱歌,倒也不必擔心吵到鄰居,因為村裡的人這會兒全在這裡。阿牛問我跳不跳舞,然後拉著我下去跳,之後何英也下場,然後蛙蛙、甲澤也一起下來跳。簡單的旋律、輕快的舞步,火光在黑暗中顯得妖艷異常,隨著眾人的氣息而跳動、在眾人眼中閃耀著幸福的光芒。

乘著微醺的酒意,我有點恍惚,這樣的生活對於城市裡的人來說,也許是枯燥苦悶的,或許對當地人也是。他們透過小耳朵看到電視劇、電影,他們看見了五光十色的城市生活,糜爛奢華的物質享受,他們回頭看見自己,感到昏眩,相對剝奪感於焉產生。

能走出去的,得到掌聲,走不出去的呢?我看見那一直默默為大家做飯的男孩的弟弟,看著即將出走的哥哥,他的心裡,又是怎麼想的呢?
George 2011-04-01 00:20:31

看著妳的文字
不管是這一篇或是Cambodia那一篇
都讓剛從吳哥窟回來的我
有很深的同感
妳清澈明亮的雙眸
彷彿訴說著淡淡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