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原因让我们互相对峙？每次两军叫阵后，我的心总是感到异常疲累，以及愧疚。是时间？或是横隔在我们面前的那条楚河汉界，让我们无法越过彼岸，以致只好对战？

我曾经亲昵地依偎在您的怀中，听您说着年少时的种种英雄事迹，以及做人的道理。那时，在我眼中，您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与西楚霸王无异。您的怀抱，是让我无忧无虑成长的乐园。母亲节来临时，幼稚园的老师教唱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我回来唱给您听，你竟然拈酸，向我埋怨说为何没有称颂父亲的歌。我俯在您的背上，小声地向您承诺着：“我长大后一定会帮您写一首称颂父亲的歌，只唱给你听哦！”跟您勾了尾指，相视而笑，您的脸上闪耀着幸福光辉。

渐渐的，我长成了少女，眼界开始变阔，花花世界多姿多彩的生活开始引诱着我。我开始不满于现状，迫不及待的想脱离这个名为家的土地，向外面辽阔的世界飞去。而您，却常以我的安全为由，禁锢我的自由。我急于挣脱您的压制，于是主动在我俩之间划下楚河汉界，单方面举起了战旗，并以言语制成利箭，箭箭射向您的心窝。每一次战役，您的宠溺放任让我屡获捷报；但您铁青的脸色，却引起了我麾下将士的不满。他们分成两派，一派认为您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不应顶撞您，变成忘恩负义的刘邦之流；另一派则支持我向您宣战的行动，高喊“不自由，毋宁死”的口号。两派人马在我的心中展开拉锯战，我希望他们能够和谈，然后为我找出解决的方法。但你我双方思想与理念的不同，再加上您的固执、我的倔强，所以战火总是无法停止燃烧。每一次的针锋相对都令我万分后悔，但是尽管愧疚感咀嚼我的心房，我总是不能自制的一次又一次向您宣战。

周而复始，我与您中间横隔的楚河汉界变得越来越阔，站在两岸的我们渐渐看不清对方的形象。

有一位刚丧父的朋友，在我跟您再次叫阵之后，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该庆幸还能与父亲吵，不像我，想听父亲的声音都没机会了。”

朋友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将我满脑与您抗争的念头顿时洗涤干净。小时候您背着我去上幼稚园的画面、生病时您在病榻旁嘘寒问暖的画面、跌倒受伤时您紧张心疼的画面，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闪过，您的形貌渐渐清晰了起来。岁月染白了您的头发、加深了您脸上的皱纹。我才怵然惊觉，曾几何时，在马来西亚日据时期出生的您，也已经迈入古稀之年了。

我决定在我们的楚河汉界之上建立一道桥粱。而当我终于坐下与您好好地说话时，您喜形于色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孝。我多想像小时候一样，俯在您的背上，轻声对您说：“爸，我永远爱您。”

刊登于《周一与周四的散文课》。

ps:双亲节到了，突然翻回这篇旧作，感触良多。最近又为一些琐事和老爸意见相左，不过我已经不会口出恶言了。毕竟他的顾虑太多也是为我好，只有靠不断的沟通来达成协议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