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27 08:47:28無法回應的長老

黑獸-第6節

 

 

  「你應該有聽老板說明這件事的狀況吧。」

 

  在拜託拉維爾幫忙時,蓮矢已經事先提醒對方必須向麟凰說明事件概況,畢竟在女校發生奇特的赤裸事件非同小可,一個處理不好極有可能毀及少女名譽。

 

  提到拉維爾,麟凰臉色煞是難看。

 

  剛開始他並無接受委託的打算,若不是拉維爾以蓮矢的安危威脅他,男人壓根不想踏進這所只有女學生的學校。

 

  男性教師加上他這個代課老師也只有三位,要他整天面對清一色的女孩子,他很懷疑自己能不能夠偽裝成好好老師的樣子,尤其拉維爾還警告他不能造成太大的轟動。

 

  對麟凰臉上明顯的厭惡神情視若無睹,蓮矢走至仍昏睡不醒的祇夜面前,打量他孩子般純粹、天真的睡顏。

 

  數個月前第一次見到祇夜時,他還是個對外面世界懵懂無知的孩子。蓮矢雖然聽說過關於封魔師後裔.祇夜一族的傳聞,卻想像不到祇夜打從出生就被監禁的情況。

 

  為什麼會這麼慎重地監禁一名無害的小孩,或許只有祇夜的家人才知道緣由,不過她對於祇夜能夠來到掃除屋和他們相識一事感到辛慰。

 

  就算不認識被監禁時的祇夜,蓮矢打從心底認為,像這樣睡得與世無爭的祇夜,反而更加幸福許多。

 

  「要不是聽老板說過,遮那擁有能夠感應獸的力量,我也不願意讓他牽扯進來。」

 

  畢竟看過全校學生名冊的她,自然也曉得祇夜分家的孩子就讀聖米列恩的事。

 

  麟凰望向蓮矢的側臉,不發一語。

 

  「緋路叔叔,我雖然安排遮那跟我同住一間寢室,可是我們的班級並不相同,若沒意外的話,你應該會擔任他那一班的代課導師,你可要好好看顧他哦。」

 

  「他不需要別人的照顧。」

 

  如此回應的麟凰口氣有些不佳,像是對於蓮矢這麼關心祇夜一事感到不滿,又或者有其他原因──

 

  蓮矢轉頭看向目露兇光的麟凰,美麗的臉龐矇上些許陰影,長而濃密的睫毛下,漆黑色的眼眸流露憂鬱。

 

  「對不起,緋路叔叔……我明明知道你的心情卻還這樣拜託你……」

 

  「……」

 

  「我真的無計可施了,除了拜託你和遮那,我找不到其他方法!」

 

  「蓮。」

 

  「對不起、對不起……」

 

  「蓮──」

 

  細碎的對話聲傳進耳裡喚醒了沉睡的意識,祇夜緩緩睜開眼,落入眼底的正是麟凰將蓮矢抱進懷裡的畫面。

 

  那張俊帥而冷酷、粗暴且優雅的男性臉龐上,洋溢著他不曾看過的溫柔情緒,就連凝視蓮矢的目光都無比溫潤,專注地像是在注視比任何人事物都要來得珍貴的寶貝。

 

  這是他和麟凰同住半年來,首次看見他露出這樣的神色。

 

  初次見面就看穿他是獸宿體,雖然能夠感覺到寄宿在他體內的獸非比尋常,亦能發現麟凰極力避免讓獸意識甦醒。

 

  所以他永遠也不會滿足自身的欲望。

 

  因為他有著無論如何都不能爭取的寶物。

 

  一旦放手去搶奪,就是失去的時候;為了不失去,他不得不放棄擁有。

 

  這就是身為獸宿體的宿命。如果無法壓抑獸性,唯一的結果就只有死亡。

 

  可悲的男人。祇夜不禁這麼想。

 

  或許半年前他之所以想要踏出那個牢籠,是被麟凰那雙明明已經瘋狂、卻還極力保持自我的瞳眸所蠱惑了吧;又或者是想親眼見證他瘋狂的那一刻到來……現在他還無法分辨。

 

  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待在麟凰身邊,照半年前拉維爾告訴他的那樣,守護讓他得到自由的男人。

 

  儘管對方根本不需要他。

 

  就算只有一點點,他還是希望能在麟凰最痛苦時拉他一把,回報男人對他的好。為此他早已下定決心,當麟凰被獸取代剎那,他將會親手結束麟凰的性命,讓他得以解脫。

 

  依他對麟凰的瞭解,他再清楚不過男人寧死也不願變成獸,而他的存在就是當那一刻來臨時,為他揮下生命中最後一刀的人。

 

  小路老師……

 

  彷彿聽到他內心的輕喚,埋首於蓮矢頸邊的男人忽爾抬起頭,直直地看向他,與他四目相對。

 

  籠罩著黑暗的金眸、與閃爍著光芒的黑眸,他們之間迴異又相似的氣息,簡直像在訴說他們未來將要面對的局勢。

 

  裏世界的黑暗生物──

 

  表世界的純粹生物──

 

  找不到共存的方法。

 

 

 

 

  英俊帥氣的男代課老師、以及與學生會長同寢室的轉學生,一下子就在聖米列恩造成極大的轟動;學生們的注意力大都在一轉來便霸佔蓮矢室友這個位置的轉學生身上。

 

  想要低調的兩人很快就發現,他們根本低調不能。無論走到哪裡都像珍奇動物般被注視著,甚至圍在他們周遭詢問一堆問題,祇夜或許還能裝害羞脫身,麟凰卻是假笑到臉部肌肉都快僵硬了。

 

  潛入聖米列恩第四天晚上,麟凰的忍耐終於到達極限。

 

  過了宿舍熄燈時間,麟凰、祇夜、和蓮矢三人相約在宿舍外面的花園見面,當褪下女裝的祇夜、和穿著一身輕便服飾的蓮矢到來時,麟凰正焦躁地抽著菸,腳邊亦丟滿一堆菸頭。

 

  這幾天來,怪異的赤裸事件並未發生,也因此讓他們的調查陷入瓶頸。雖然由受到少女愛戴的蓮矢深入探問受害者的狀況,但是每位受害者不知為何,當天的記憶竟然都朦朧不清,絲毫問不出個所以然。

 

  無法猜想對方是不是察覺到他們的存在,因為祇夜本身就有讓獸本能爆發的力量,倘若對方有接觸到祇夜,不可能能夠壓抑這麼久不行動。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們還未接觸到可疑人物,而對方正好想要潛伏一陣子。

 

  若真是如此的話,恐怕在他們找到獸宿體之前,麟凰就會先爆發了。

 

  為了避免發生這情況,他們決定趁著深夜熄燈後,調查宿舍每一處。就算祇夜無法隔著房門感應到獸宿體,獸也能靠著本能嗅到封魔師的血,屆時便能夠將之引出、消滅。

 

  「再繼續守株待兔下去不是方法,我聯絡過老板,他說只要不牽扯到普通人就可以自由行動。緋路叔叔,你覺得如何?」

 

  嘴上說的好聽,其實蓮矢心知肚明麟凰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她向拉維爾求救,對方給了她這個辦法,如此多少能夠轉移麟凰的注意力。

 

  「隨便,只要能快點解決事情就行了。」

 

  麟凰擺出一副不在意的神情,除了末梢神經遲鈍的祇夜外,蓮矢還沒傻到看不出來他在嘴硬。嫣唇抿了抿輕笑,在麟凰投來一記瞪視之前立刻歛起。

 

  「現在這時間差不多學生們都已經上床休息,我們就──」

 

  「啊啊啊啊啊!!」

 

  尖銳的叫聲劃破寧靜夜空,麟凰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就轉身跑向宿舍內,其動作迅速之快連讓蓮矢出聲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宿舍是男性止步呀,緋路叔叔!唉、遮那,我們快追上去!」

 

  「……」

 

  「遮……那?」

 

  略帶懷疑的低呼從花園另一頭傳來,蓮矢和祇夜循聲看去,就見一名長髮飄逸的少女從樹叢後面走了出來,清澈明亮的黑眸直射望向她的祇夜。

 

  少女很快就認出祇夜的身分,眼底淨是錯愕與不可置信。

 

  「你是本家的次男……祇夜遮那!?」

 

  被一口道出真實身分讓蓮矢不禁冒冷汗,這時祇夜並沒有穿女裝,因此就算想要隨便掰個理由呼弄過去也辦不到。

 

  能夠如此快速認出祇夜,表示對方也是祇夜一族的人。蓮矢心底暗叫不妙,她事先聽過拉維爾的警告,祇夜分家有孩子在聖米列恩就讀,因此他們的行動最好別引起注意,避免被發現祇夜的行蹤。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不,應該說在這種情況下被發現未免太詭異了,現在可是宿舍的熄燈時間,對方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為何?

 

  「嘖……遮那,先別管她了,我們要快點去追緋路叔叔!」

 

  「唔……嗯。」

 

  話音剛落就被蓮矢拉著手跑向宿舍大樓,祇夜在不穩的步伐中轉頭望向凝視他們離開的少女,她在對上祇夜的眼睛剎那,粉色唇角勾起意味深遠的冷笑。

 

  輕啟開開閤閤的粉唇,明明吐出無聲的話語,祇夜卻意外地看懂了她所要傳達的意思。

 

  ──下次再見。

 

  一股不妙掠過胸口,祇夜莫名地感到非常不安,前方蓮矢沒有察覺他的心緒,半拖半拉地帶著他跑上宿舍二樓,在他們房間前的走廊看見麟凰正扶著一名女學生。

 

  女學生雖不至於衣衫不整,但裸露整片的肩呷上有著明顯被野獸咬過的嚴重傷勢,走近的蓮矢和祇夜二人立即認出女學生便是絢音。

 

  「絢!」

 

  蓮矢嚇得臉色蒼白,衝上前自麟凰手中搶過昏迷不醒的少女。她審視絢音的傷,幾乎被咬掉一整片皮肉的肩呷露出底下猙獰的血肉,鮮血汩汩直流,襯出絢音的臉色愈發死白。

 

  只要不是瞎了眼的人都看得出來傷勢有多麼嚴重。

 

  一般人恐怕早就死了,也不知是不是絢音的意志特別堅韌,或有其他原因,儘管傷勢恁般嚴重,她仍存有一口氣,細細地喘息。

 

  「緋路叔叔,發生什麼事了?」

 

  麟凰沒有回答她,轉頭望向一聲不吭的祇夜,此時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黑暗的走廊另一頭,深邃黑眸隱隱流露冷芒。

 

  「小鬼,你感覺到什麼了?」

 

  「不太一樣……跟平常感覺到的獸不太一樣……」

 

  「什麼意思?」

 

  「很微弱……很微弱的人類氣息與獸的氣味混合在一起……」

 

  是不完全獸化的人類。針對所知的感覺,祇夜作出這般結論,惹來麟凰冷峻的目光。

 

  所謂不完全獸化指的就是同時擁有人類與獸的意識,一般獸宿體在滿足獸潛意識的欲望後便會成長為完全的獸,屆時潛伏在人體內的獸會吞噬人類血肉之軀,變成黑獸。

 

  其中也有少數宿體能夠融合人類與獸的意識,如此不但不需要擔心被獸吞噬生命,甚至能夠擁有獸的力量,唯一的缺點便是人類獨有的理性會被野獸的本能取代,變得比黑獸更加難以對付。

 

  所幸會產生這種變化的宿體非常少,大部分的人類與獸無法共存一體,自麟凰開始在掃除屋工作以來,至今也才遇過三次,其中有一次還差點讓他失去性命。

 

  沒想到在這種高中學校裡,居然有人能夠與獸意識匹敵,教麟凰想不驚訝都不行。

 

  就在麟凰猶疑著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時,走廊的燈光忽然逐一被打開,料想是方才絢音的尖叫聲驚醒了其他學生吧。

 

  麟凰當機立斷下了決定。

 

  「蓮矢,我們必須快點離開這裡,否則會引起不必要的騷動!」

 

  「絢的傷──」

 

  「帶她一塊回拉維爾的事務所,伊萊亞應該有辦法處理!」

 

  「嗯!」

 

  「小鬼……」

 

  見蓮矢抱著絢音快速離去,本來也打算跟上的麟凰忽然想到祇夜一直沒反應,轉頭看他仍呆站在原地,二話不說抓住他的手往蓮矢離開的方向一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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