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03 13:00:14無法回應的長老

君戀塵心-第1章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他必須過這種比畜生還不如的生活?

  他的努力為何總是得不到親人的認同?血緣成了口頭上的笑語,而他……終究不過是別人的出氣桶、絆腳石。

  「娘……恕孩兒不孝,無法遵從您的遺願孝敬爹跟後娘。」

  低頭望著絕壁下的深海,心想他不諳水性,從這裡跳下九死一生,再說此生他已了無牽掛,對這個生命早已不再留戀,只求老天爺成全。

  「若有來生,希望我會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語尾消失於往下墮落颯颯風間,閉起的雙眸感受著自己即使迎接死亡的來臨。

  隱約間,似乎聽見阻止的大吼,心想,只是錯覺吧……

  「你別跳啊||」

  當君俠宇的叫吼聲揚起的同時,崖邊的人已經直直落下,低咒一聲,君俠宇快步奔至崖邊,沒有半點猶豫,跟著往下跳落。

  只聞接連兩聲「噗通」,海面再度歸於平穩、寧靜。

  半刻後,漣漪在海面上漾開,隨即君俠宇也自海底探出頭來,右臂勾著落海男子的頸項,努力往岸邊游去。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君俠宇才將這名身形瘦弱,活像十幾天沒進食,營養不良的男子拖上岸,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赫然發現男子已失去氣息。

  「該死!」

  心頭一驚,君俠宇立即將男子扶起,運氣於掌,一掌打上他的胸口,成功地讓他將肺部裡的海水全數吐出,然而男子像是不堪他的掌力,忽而吐出一口紅血,嚇得君俠宇趕緊收掌。

  「哇靠!我連一成的功力都沒用到,這傢伙未免太弱不禁風了吧!」再探向他的鼻息,發現雖已有了些許氣息,但仍逐漸轉弱,隨時有可能再度失去生命。

  君俠宇一聲低咒,讓男子平躺在地,運氣集中於喉間,稍稍猶豫後俯身將唇覆上男子緊抿的嘴,將氣息送入他口中。

  重覆這個動作數次後,男子重咳數聲,終於恢復正常氣息。

  「咳咳咳咳……」

  「嘖,這次虧可吃大了。」君俠宇拍拍他的臉,企圖將他打醒。「喂!你還好吧?快點醒醒啊,我可沒辦法把你帶回你家去啊。」

  緊閉的眼瞼微微顫動,爾後在君俠宇的凝視中緩緩睜開,清澈的墨色眼眸映入君俠宇俊俏的臉龐,男子一時恍惚。「你是……來……迎接我的嗎?」

  正覺得男子的雙眸出乎意料外的清澈晶亮而已,男子的一句詢問讓君俠宇皺起眉頭。「嗄?你在胡說什麼?你都還沒死呢,迎接個屁啊!先別昏倒呀,告訴我你是誰、住哪裡,我把你送回去!」

  「我、我叫……韓御……塵……我已經……無處……可去了……」語落,眼睫緩緩垂下,耳邊再度聽見君俠宇的咒罵聲。

  「喂!你該死的別給我昏倒啊,老子我可是不會救你的!」

 

  千嬌百媚的眼兒眨啊眨,流露出許多不解與疑惑,看著羅紗床上昏迷的男子,柳如魅明眸移至桌邊猛灌酒的俊俏男子。

  「俠宇,你不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嗎?」纖手快一步地將他手中的酒杯奪走,柳如魅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君俠宇不甚高興地撇唇,搶回杯子將酒一口飲盡,而後將酒杯往床上的男子丟去,卻又在快要擊中男子的臉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上前去接住杯子。

  「嘖,真是個大麻煩。」

  「你無聊啊,沒事拿杯子丟他又自己接住幹嘛?」

  柳如魅好氣又好笑地戳了戳君俠宇的臉,見他臉上淨是不耐的神情,又覺得好笑。

  俊俏迷人的君俠宇可是姑娘家心目中的意中人,雖說他有著與斯文外表不符合的急躁性情,然而在姑娘面前他可是個徹徹底底的君子,只不過他喜歡尋花問柳的行徑也是出了名的。

  說到君俠宇常上青樓這件事,柳如魅就覺得自己必須負一半的責任。

  因為君俠宇每次心煩時總會來找她,她不過區區一名青樓女子,君俠宇名氣之大,上青樓找哪位姑娘的消息不消一天就能傳遍大街小巷,可是誰又曉得他們只是知己,而非外人所想的那般曖昧呢?

  想她柳如魅是「風月樓」的當家花魁,多少公子哥們不惜花費萬金只為與她共渡一宿,更有不少王公貴族花錢只求她回眸一笑。

  「魅兒,我把他免費送給妳好嗎?」君俠宇坐回桌邊,單手托頰撇嘴道,卻惹來柳如魅的斜瞪。

  他千不該萬不該把這個麻煩攬上身來。

  「你胡扯個什麼,他這麼大個人又不是東西,送給我?我又不是嫌無聊。」柳如魅沒好氣地瞅了表情認真的君俠宇,不禁又是噗嗤一笑。「不想惹麻煩,你幹嘛還特地救他回來?」

  「妳以為我愛呀?這小子在我每天早上練功的地方跳海自殺耶!這也就算了,他什麼時候不挑,偏偏挑我正要練功的時候跳海,我又不是沒心沒肺的傢伙,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跳海見死不救吧。」

  君俠宇嘖了聲,對於自己救人的舉動他只覺得根本是委屈自己,心裡想著早知道會遇見有人跳海的話,他就晚幾個時辰再去練功,如此一來就沒有現在這等麻煩事了。

  不過這傢伙看起來手沒缺腳沒斷的,雖然是營養不良了點,但是左看右看面相長得還算不錯,無緣無故幹嘛自殺呀?居然浪費生命,真是個不懂得感恩的蠢蛋。

  君俠宇低不可聞的嗤笑聲傳進柳如魅耳裡,深知他個性的她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隨即猜出他又在胡思亂想一通了。

  走至床邊察看床上的人兒情況如何,看著那張削瘦、不甚出色的容貌,驀然覺得熟悉不已,柳眉輕輕蹙起,靜心思量著自己究竟在哪兒見過這名男子。

  「嗯?怪了……」

  「怎麼啦?」

  「我好似在哪兒見過他……」是哪呢?以她極差的記性想來,能讓她有印象的話,勢必是在最近見過,否則她早就忘光光了。

  君俠宇聞言,湊至她身邊,雙眸盯著那張「營養不良」的臉看。「這小子看來不是個什麼大人物,穿得也很破爛,總不可能是妳的『恩客』之一吧?」

  柳如魅一聽到他的話,好氣又好笑地往他的頭敲了下。「你說這什麼話,誰說只要我有見過就表示是我的『恩客』的?把我說得那麼不堪,不怕我傷心嗎?」

  「拜託!我是在陳述事實,況且這種事有什麼好傷心的?一物抵一物嘛,妳用妳自己去換來的血汗錢,誰也沒資格說妳的不是呀。」君俠宇撇嘴又是一串的歪理,果然他君俠宇式的道理只有他自己聽得懂。

  「都是你在說的。」這番話若是換作別人來講,柳如魅肯定二話不說將人攆出去。

  她就是欣賞君俠宇有話直說的個性,還有他看似粗枝大葉、其實細膩的心思。

  君府在京城可是赫赫有名的名門望族,君夫人更是內外兼優,不僅替君老爺代理君府的生意、商策,年邁四十的她風韻猶存,身手更俐落的教人難以置信。

  君夫人雖為女流之輩,但是才華、膽識高人一等,她的娘家所擁有的財勢、權勢更非凡人所能比擬的,就連現今朝廷都不見得能與之匹敵。

  或許是因為有著特殊的家世背景,因此她的個性一樣讓人難以捉摸,連君老爺都被她吃得死死的,由此可見,她教出來的兒子個性自然也是獨樹一幟。

  說他目中無人嘛,他又是個很會替朋友著想的人;說他囂張拔扈嘛,他卻很討厭惹麻煩。行事低調但是說話不留情,他的作風行為總有他自己的道理可循,完全不理會別人的感受,急躁但是從不會傷害別人。

  這就是君俠宇讓柳如魅對他百般欣賞的原因。

  從他們認識至今已經三個年頭之久,對彼此都沒有男女情感的感覺,雖然這種事情在青樓少之又少。

  「他未免昏太久了吧?只不過是喝了幾口水而已,有嚴重到要昏迷不醒嗎?」君俠宇走到床沿坐下,不客氣地捏住男子的鼻頭,另一手握拳,大有男子再不醒的話就一拳揍下去的趨勢。

  這麼大個男人,居然那麼弱不禁風,現在的男人實在太沒用了,幹嘛不像他一樣好好練武強身呢?如此一來就算跳海也不怕會因為喝太多水而淹死啦。

  「我想到了。」

  正在心裡咒罵床上男子的君俠宇被身後突然一聲嬌呼嚇到,驚魂未定地轉頭瞪向差點嚇得他心臟無力的罪魁禍首。「妳做什麼啊?突然叫得那麼大聲,人嚇人會嚇死人耶。」

  柳如魅才不理他的抱怨,她走至床邊伸手摸上男子的臉,神情是無比的凝重。「嗯……果然是他沒錯……」

  「怎麼?他真的是妳的恩客啊?」這句話只惹來一記嬌睨。

  「他是京城水路事業小有名氣的韓府,韓老爺的長兒,叫什麼名字我就記不得了。」

  「韓御塵嗎?」君俠宇突然想起男子陷入昏迷前,曾經道出的一個名字。

  柳如魅有點訝異地看向他。「原來你知道!」

  搖搖頭,君俠宇用一種「怎麼可能」的神情看著柳如魅,得到她一記白眼回應。「是我娘前些日子有批貨以水路送向南方,我那精明的二弟有跟我提過這件事,隱約間好像有說到什麼韓府的事情。」

  他怎麼可能會知道什麼韓府還是寒府呀,君府的事業從來就不需要他煩惱,因為他有個精明到了極點的二弟。

  君俠宇對著猶在昏迷的韓御塵左瞧右瞧,末了還不滿足地戳了戳他瘦巴巴的臉。「這麼說來姓韓的應該滿有錢的吧?怎麼這小子活像個被虐待的樣子啊?」

  「我只聽說過他在韓府不受寵,再加上後娘以及異母弟妹都對他很反感,常常私底下背著韓老爺欺凌他,或許是因為這樣吧。」柳如魅聳聳肩。這些消息都是以前她從那些「恩客」那裡聽來的消息,至於事實是如何,她就不曉得了。

  「俠宇,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君俠宇煩悶地搔搔後腦。「我還沒想到。」

  「既然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何不把他送回韓府呢?」

  「如果他想待在韓府的話,作啥還要跳海自殺?」他確定這小子不諳水性,選擇跳海自殺必死無疑,由他這個決心看來,他是寧死也不願回到韓家。

  柳如魅自然也是清楚君俠宇獨樹一幟的俠義心腸。他雖然不是人人口中讚揚的大善人,可是只要事情落到他手中,他就絕對無法撤手不管,甚至還會不由自主為別人設想。

  「你又何必為他掛心,那畢竟是他的事情,與你無關呀。你不是向來不愛管別人的閒事嗎?」掩唇輕笑,柳如魅語帶調侃。

  君俠宇嘖了聲,又戳了下床上的男子,這次的力道顯然大了些,原本昏迷不醒的韓御塵發出虛弱的呻吟聲,緩緩掀開如扇眼睫,迷茫的黑眸沒有焦距。

  「願意醒來了呀。」君俠宇沒好氣地說著,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喝幾口水也能要死不活的,真是沒用。」

  他的抱怨讓柳如魅菀爾,她貼心的倒了杯茶要給韓御塵。「韓公子,你現在覺得如何?」

  沒有接過她遞過來的茶水,韓御塵的表情仍然恍惚不定,看來還沒完全清醒。「這裡是……哪裡?我……死了嗎?」

  隱忍許久的火氣冒出來,君俠宇接過柳如魅端在手上的茶水,二話不說粗魯地往韓御應的嘴灌下去,教他一時岔了氣猛咳。「現在你覺得你死了沒?」

  韓御塵撫著胸口咳嗽,這才注意到眼前有張氣得橫眉直豎的俊逸臉蛋。「閣、閣下是……咳咳……」他記得自己明明跳海自殺死了,怎麼醒來後不但人沒死,還出現兩名陌生人?

  見他咳個不停,瘦得看不出好看還是難看的臉都漲成豬肝色,君俠宇不甘願地輕拍他的背,藉由這個動作運氣拍進他胸膛,讓他的呼吸順暢些。「真是有夠沒用,虧你還是個男人,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他嘴裡吐出難聽的話,手上的動作卻異常溫柔,在旁看的柳如魅不禁在心裡偷笑,已經很習慣君俠宇這種言不由心的舉動。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韓御塵沙啞著聲問出心裡的疑惑:「請問這裡是……」

  「這裡是『風月樓』,也就是所謂的青樓,你在我面前跳海,害我……」君俠宇突地住口,瞠目瞪著眼前扭捏的男子,連柳如魅都失了優雅的瞪大眼。

  原來韓御塵在聽見「青樓」二字時,一張蒼白如紙的臉頓時染上鮮豔的緋紅色,不自在地看著他們。「謝、謝謝二位搭救,來日御塵定報救命之恩,請容在下先告辭!」

  匆匆忙忙丟下話後,他便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了。

  君俠宇愣了好一會兒,倏地「噗嗤」一聲,抱住肚子倒在床舖上大笑。「哈哈哈哈……我、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純情的男人耶!哈哈……」

  「你太沒禮貌了。」嘴上雖是在斥責君俠宇,但是柳如魅也忍不住咯咯直笑。

  「那小子真的很有意思嘛,都幾歲了還沒上過青樓。」君俠宇笑到眼角都逸出淚珠來了。雖然那傢伙看起來瘦弱、營養不良的樣子,最起碼也應該二十好幾了吧,居然還能那麼青澀,實在很難得耶。

  「我聽說他與他異母弟弟相差不到一歲,他弟弟今年十九,那他應該……」

  不會吧?!那個姓韓的才僅僅二十歲?足足小他四歲耶!哇勒,他還以為就算那傢伙再怎麼清瘦,好歹也應該跟他差不多歲數才對,沒想到他真的很年輕。「才二十歲就被折磨成這樣,真可憐。」

  想想四年前他在幹嘛?

  唔||四年前他還在娘親的逼迫下,早上習武、晚上學看帳,直到堅持半年的時間,偉大的娘親確定他只會算錯帳,因而放棄讓他繼承家業,將目標轉移到他可憐的二弟身上,從此二弟陷入萬劫不復的看帳深淵,而他習武的過程則是愈來愈辛苦……

  柳如魅起身走去打開房間裡的窗戶,想吹吹舒服的涼風,卻被窗外樓下街頭的景致所吸引。「哎呀……」

  「妳做啥?」君俠宇見她杵在窗邊,好奇地靠了上去。「有啥好看的?」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君俠宇看到「風月樓」門口形勢一面倒的對歧情況,一方就是剛才落荒而逃的韓御塵,另一方則是一名身穿華服的男子,他的身後還帶了四、五個跟主子同樣高傲的僕役。

  「那是誰呀?」那副嘴臉還真是讓人討厭耶。

  「他就是韓御塵的異母弟弟||韓胡。」

  「含糊?」

 

  「喲!這不是御塵大哥嗎?你好些天沒回府,我還以為你已經死在哪條巷子裡了,原來是流連花叢捨不得回府啊。」韓家二少爺韓胡語帶嘲諷的笑言,眼裡淨是對韓御塵的鄙視。

  韓御塵半垂首,沒有回應。

  他的畏縮讓韓胡更加放肆。「啊!我真是糊塗,你這副模樣有哪位姑娘敢服侍你,只怕是污了她們啊,哈哈哈。」

  恥笑聲自旁揚起,韓御塵依舊垂首不語。

  正當圍觀者竊竊私語時,突地傳出一道驚呼:「快看吶!『風月樓』的花魁柳如魅姑娘出來啦!」

  聞聲者莫不探向「風月樓」門口,只見一抹嬌媚豔麗的櫻紅色纖影緩緩走出,那正是穩佔「風月樓」花魁、讓不少王室貴族為之著迷的柳如魅。

  她平日鮮少出現於公眾場合,自從三年前讓君府大少爺包下後,除了君俠宇便不曾再侍候其他人,甚至還有人謠傳她將君俠宇迷得死心塌地。

  至今仍有不少人投下大把銀子只為與她共渡一夜,說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實不為過。

  柳如魅姿態優雅地走向韓胡與韓御塵,最後停在他們身邊,美眸微勾,斜睨了韓胡一眼,瞬間勾走了他的三魂七魄,將他迷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就在韓胡自以為是地認定柳如魅是為他而來時,她竟出乎意料地轉向韓御塵,手裡的綢緞絲巾撫上韓御塵的臉。

  「韓公子,您怎麼這麼急急忙忙地離開呢,萬一不小心跌倒怎麼辦?」

  雖然在她嬌美的絕色臉蛋上沒有笑容,但是柔媚的眼神與嬌嫩的嗓音已經足以引人遐想,再加上她竟對穿著粗衣粗布的韓御塵如此溫柔,怎麼不教其他人好奇、羨慕呢。

  「呃,姑娘……」韓御塵因她的舉動而紅了臉。

  「韓公子,直呼如魅的名即可,您毋須對如魅客氣。」不點而朱的嫩唇微啟,吐氣如蘭,明眸斜睨了眼坐在屋簷上玩弄瓦片,朝她笑得璨爛的男子。

  原來讓柳如魅破例出現在人潮中的主要原因,是方才她與君俠宇二人看到韓胡欺凌韓御塵一幕時,君俠宇氣得差點跳下來教訓沒有口德、家教的韓胡,在她的極力安撫之下,才決定先由她出面,替韓御塵出出氣,扳回一城。

  「哼。外頭傳聞柳花魁清高、眼光也高,在我看來和一般青樓姑娘也沒什麼兩樣嘛,連這種懦弱無用的傢伙也能成為妳的入幕之賓。」不甘被忽略的韓胡難掩嫉恨地對他們冷嘲熱諷。

  周遭的氣氛突然凝重了起來,連竊竊私語的吵雜聲也在瞬間消失無蹤,就連「風月樓」看戲的姑娘們也都發出輕微的抽氣聲。

  誰都知道出入「風月樓」的全都是有權有勢的皇室貴族,其中又以君府的君俠宇最為特別引人注目,不提君夫人娘家無人能敵的龐大權勢,幾乎與朝廷有過之而無不及,連當今皇帝都對其禮讓五分。

  再者,君府的家業可稱得上是世間第二,若不提及君夫人的娘家的話,至今仍無人敢自稱是世間首富。在外人的眼裡看來,柳如魅有多受君俠宇寵愛是顯而易見的,「風月樓」可說是受到君俠宇的庇護,自然沒人敢在此鬧事、找碴,更無人敢像韓胡這般出言不遜羞辱柳如魅。

  除非不怕死。

  「喀!」

  在靜得可以的沉重氣氛下,自眾人上方傳來一陣令人驚心動魄的聲響,除了柳如魅以外的人全部抬頭,只見一片瓦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砸上韓胡的臉,痛得他掩面痛呼連連。

  眨眼間,不知在何時,韓胡的面前突然出現一名青衣男子,由他犀利的眼神看來,他此刻正火冒三丈,圍觀的人群們一看到他的出現,隨即紛紛離開散去,沒人敢繼續留下來看戲,只剩下正在呼痛的韓胡與他的僕役。

  「大、大膽狂徒,你竟然敢偷襲本公子!」韓胡放下手,露出印著瓦片痕跡的臉,怒視眼前陌生的青衣男子。

  君俠宇睨了柳如魅和韓御塵一眼,用著怪里怪氣的聲調大聲道:「咳!大爺我是看公子你的面相不太好,獐頭鼠目,怕你下半輩子會孤老終生,今天我心情好才替你改改面相,喜宴上寫的都是紅字,如今公子你的臉跟猴屁股不相上下,將來肯定大有所為啊。」

  說得口沫橫飛,君俠宇還不客氣地噴了他一臉的口水。

  「你||」韓胡登時氣得七竅生煙。

  「公子你就不用謝我啦,這只是大爺我討厭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虎假虎威、自以為是,所以才一時心血來潮的舉動罷了,不足掛齒。」打斷他的話,君俠宇狗嘴吐不出象牙地說著氣死人不償命的渾話。

  印象中,君俠宇給人的感覺雖算不上知書達禮,但也是斯文、心胸寬闊,雖然他的脾氣與耐性是出了名的多變、難捉摸,倒也不曾當眾做出任何不合時宜的事情,言行舉止都給人好教養的優雅氣質,哪曾像現在這樣粗聲粗氣的講話啊。

  一旁聽見的路過者都被他嚇得呆愣在原地。

  知道他正在惡作劇的柳如魅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瞧見身旁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的韓御塵緊張地想上前,她忙阻止他。「韓公子,您先別急,俠宇只是要教訓教訓你弟弟而已,不會傷害他的。」

  搖搖頭,韓御塵卻說:「我不擔心他,我是怕我弟弟身邊帶著那麼多人,而那位公子只有單獨一個人,怎麼應付得了他們?我擔心的是那位公子。」

  柳如魅一怔,掩唇強忍到嘴的笑意。擔心俠宇?這可是她聽過最好笑的笑話,畢竟依君俠的身手想傷害他是件很困難的事呦。

  「放心好了,他不會有事的。」壓抑著笑,柳如魅顫聲道。

  「可是……」他還是很擔心。

  「不用可是了,你瞧。」

  「咦?」

  韓御塵不解地看向君俠宇,只見跟著韓胡的數名僕役全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不免訝異的瞪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你……你……」韓胡指著君俠宇又驚又懼,眼角瞥見韓御塵,轉而指向他大吼:「韓御塵,你居然聯合外人來欺壓我!我今天定會回去稟告爹爹,有本事你就永遠別回府!」

  摞下話,深怕君俠宇再對他出手,他腳底抹油逃命去也。

  「沒大沒小的傢伙,一點家教也沒有。」君俠宇哼了哼,走回韓御塵身邊,見他鐵青著臉苦笑。「你幹嘛哭喪著臉?」

  「沒什麼……」韓御塵不失禮貌地向君俠宇揖手,虛弱的道:「多謝閣下三番兩次的幫助,我……」

  君俠宇不耐地揮手打斷他的話。「我什麼我,你該不會真的要回韓府吧?」

  「不是,我……」既然決意離開,他便不打算再回去……

  「不然你要去哪裡?該不會又要去自殺吧?」如劍般的眉揚起,見他不說話,君俠宇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說對了。「你幹嘛這麼不愛惜自己,身體髮膚授之父母,螻蟻尚且懂得偷生,更何況你看起來沒缺腳也沒缺手,作啥老是想輕生啊?」

  擰眉抿唇,韓御塵的神情痛不欲生。「我能去哪裡?天下雖大,我卻無處可去……」

  那雙君俠宇認為唯一能看的深邃黑眸染上薄霧,不知為何,看到他壓抑內心苦楚、全身輕顫的模樣時,君俠宇覺得胸口莫名地揪緊,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這股不舒服的感覺讓他脫口而出||

  「那麼,把你的命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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