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一早阿姨自個兒帶鑰匙開門進來……。

算來這已是第四次上工了，一如往前、當我打開臥室房門，客廳的茶几上烏龍茶與早餐都已準備好了。我並不是監督阿姨做事，只是這段時間不知道要幹什麼或去哪裡？所以只是坐著吃早餐看看電視打發時間，我們對話的機會不多，她的工作流程也定型，分段的時間配置也掌控得宜。

每週二、四日上班的日子裡我大多八點就出門，所以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就只她一人
在家繼續未完的工作，每個禮拜六多出來的兩小時相處，等進度到擦地板時，我又得閒晃到陽台看人家打網球。

今天也不例外嗎？沒！我們做了第一次的懇談會。

「阿姨，嗯…是這樣的，以後四、六妳就不用擦地板了，這房子就我一人住，一週一次應該就可以了。」阿姨提著水桶準備進臥室時，我叫住她提出我的想法。阿姨站在房門旁回過頭看我，楞在那裏有點不知所措！等阿姨放開了心站在沙發邊與我聊天（她一直堅持不肯坐著），已經把今天所有的事都做完了。

「阿姨，妳掃地擦地板為什麼要跪在地板上？拿個大掃帚、拖把不就好了，這樣會比較乾淨嗎？還是妳習慣這麼做！」鳥籠的記憶猶新，我非得問看看不可！

攏了額頭前的頭髮，阿姨嘆了口氣說了，「不就是一回在韓國人的家裡打工給折騰出來的嘛！你知道啊，這房子前身就是個韓國人租的，房東跟我提新房客需要阿姨時，還怕又來了個韓國人呢？如果是，我就不幹了！」

阿姨似乎在驚恐的回憶中又不願意提及往事情況下道出了這番話。

「以前每回到這就像進宮一樣，做家事得無聲無息、輕手躡腳的，挨罵是常事，太太當著面喝人就像廠裡的領導大人一樣，不給面子！月底領工資還得聽教訓，唉……該她還真說的好像我們是來要飯的。打這工讓心底不踏實就算了，能聽得進去的也是沒幾句好話，忍了下來，這倒磨出了精神，想想下回能讓在體面人家打工，也不枉這年來吃下的苦了……。」

彎下腰阿姨翻起黑褲腳，我看到了腳踝半截肉色的短絲襪、還有兩片膝蓋上的老繭。「我倒是長了眼，才知道了韓國人家裡是怎麼打理的！頭兩天打完工回家，總得兩條腿掛在牆上端一整夜，日子久了磨呀蹭的、腳骨頭邊就成這樣了，每年秋風吹出個頭兒來，我就煩惱這腿又成氣象站了，你不知道上海的冬天是怎樣地折騰我們這些打工的啊？」

阿姨的上工日必須五點多起床，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讓她踩著自行車從青浦到虹橋，期間還不包括買菜或買豆漿饅頭的時間，難怪她剛進門那段時間、臉都是紅紅的，有一個多小時的人力交通，大概也能讓她在工作之前熱身完畢了吧！

飲水機裡的水快沒了，阿姨從廚房扛來二十斤重的筒裝礦泉水換上，幫我茶盅加了開水也讓自己倒了水喝，握在手裡的杯子轉動著，沒了話題、客廳一片靜默……。此後我們都會在星期六工作結束時聊上好一會兒，阿姨會跟我說說家裡的事，上海市又發佈了什麼消息，當然她也喜歡聽一些台灣的風情典故。

月底發薪給了阿姨兩百元人民幣，阿姨從腰間抽出兩張五元及一張十元紙幣找我，我把零錢又交還給她：「留著吧！買點東西吃。」

阿姨沒講話只是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