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夢見，所有的姐姐妹妹姑姑嫂嫂全都擠在一張床上。
「真沒想到，到得那麼齊，」雖然是驚訝的語氣，她的表情卻遙遠平靜。
那些心懷著某些芥蒂的、定居在世界另一邊的、交情僅止於交換食譜的。
「沒想到，她也來了。」她說的是，最近才剛剛離世的。
大家臉貼著臉，背靠著背。彼此的氣息和體味近得分不出是自己還是對方。
也不像是沒地方睡，所以勉強擠一擠的情況，她說。
彷彿是約定好了，連枕頭也不帶，穿著睡衣，就來了。
「十個八個喔，就這樣擠在一張雙人床上。」她突然輕笑。

整床的女人，全都不發一語，沒有任何交談。
漫長的夜晚，她們就這麼擠著，擁著，狐疑畢竟還是有一點（畢竟這是多麼親狎的距離阿），但全都感到莫名的悲傷與安心，像是一種療癒的儀式，把所有未曾說出的話語，抹消在濃重的黑夜裡。



圖：Black Iris, Georgia O’Keeffe, 1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