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Ｍｅｌｏｄｙ

＜序曲＞

你在窗外，我在窗內
風跌跌撞撞地走進來
以為平靜的桌面是湖面

＜前奏＞

最初，這狹小的房間只有四堵牆，分不清時間中的白天或黑夜，只有黑暗。
我很快樂能點上一朵燭火。現在是幾點了？聽不到露水的歌聲，貓頭鷹的搔癢。
我假設此時是白天。
太陽在空中，蝴蝶在蛹中。

睡了一會。不確定睡了多久。有人敲牆，我又驚又喜。

“是誰？”
“來為你打造一扇窗的。”
“我認識你嗎？”
“也許認識，也許不．．．．．．”
“你如何打造呢？”
“借你的燭火。”
“．．．．．．”

她的那邊可能是黑夜。我照著她的吩咐，讓燭火燒著灰蒙蒙的牆壁。
燒了整整一個上午，或一個下午，一個晚上。
終於燒出了一個小洞。燭已燃盡。從洞的那邊透進了光。我第一次看見了光明。

第一次看見了你。不敢相信，你彷彿是光明本身。

＜進行曲之一＞

我找到了一個鐵鎚。往洞上大力地敲。小洞變成大洞。房間裡的一切家具清晰可見。你帶來了大光明，走進屋內。

“我要開始製造窗戶。”
“很感謝你。”
“但這之前，我需要有風，有兩片窗簾。”
“那要等到傍晚時分，會起一陣涼風，我得趕製窗簾。”
“好吧。我坐到梧桐樹上等你。”

她頭上戴著一朵白色梧桐花。坐到樹枝上時，遠遠地看，好像有一朵雪片落到她頭上。
但沒有融化。一如光沒有離開。

＜進行曲之二＞

翻倒了衣櫃，我把所有新的、舊的衣服擺到桌面上。像湖中聚集的無數尾魚。
把它們一一剪裁，再縫合，像漁夫織網。
魚已游到了網中。五光十色的窗簾已完成。
但我把它漂成了白茫茫一片。看起來像孤立的雪地。

已到傍晚。從大洞那吹來了一陣涼風。頭髮亂了。第一次看見所謂的風吹簾動。
她頭髮整齊、明媚，扶住風似的走了過來。

＜進行曲之三＞

“要在月光透進來之前，完成一扇窗。”
“我能幫上甚麼忙？”
“為我擋住月光。”

她開始靜靜地在洞上安裝窗戶。蟲鳴四起，她的額角有一顆閃亮的汗珠。

那窗用上了古老的紫檀木。我能聞出一股濃烈的暗香，與她幽香的軀體形成一種難以抵制的氣息。

快要暈眩過去。我的脊背被月光燙著，她終於完工了。
此時，風吹著輕輕的窗簾，像蕩起一波漣漪。木窗被窗簾拍打著，像湖水拍打著寬闊的岸邊。

“真的很感謝你。”
“我也要感謝你。我以後可以一直倚在木窗邊，聽風吟誦了。”
“我也可以藉著陽光和月光看書寫字，不會不分晝夜了。”
“那太好了。”
“那很幸福。”

＜協奏曲＞

你有時在木窗上刻花、刻落日的模樣。風沒有及時到來時，你搖擺著雙手，像搖槳般輕快。
你常常說出了“飛翔”，卻一直倚在窗邊。

我在你沒注意時，在桌面上畫水草和魚。
我要學會在生活中撒網捕魚，捕風捉影。
你的身影，有如花瓣。風一吹就散了，需要我張開手掌，掩護與挽留。

你睡著像是風在睡著。窗簾靜息。木窗低低呼吸。
我走到你的旁邊也就走到了湖邊，放下了肥大的鯉魚，撒了滿滿的飼料。
我們的日子豐足如月亮。
月光撒到窗緣，滲入它木質而幽深的臉。
你的臉被風吹拂。楊柳微微彎了彎身子，喝著甜蜜的湖水。

＜終曲‧風無止息＞

這時，我們同在窗內，看窗外的風景。
有綠芽，有甲蟲，有黃葉，有落霜。它們交替著涌向窗前，像永不止息的荒草與海水。

“隨它生起風波吧。”
“嗯。風平浪靜，並不遙遠。”
“似乎還不夠幸福呢！我們需要多幾扇窗戶。”
“是啊！想著想著也很幸福啊！”

木窗長久地敞開著。風來來去去。我們縮小了身體，躲進白茫茫的窗簾裡睡了一會。
不確定睡了多久。彷彿已是白天，或者還是黑夜。

（樂器靜止，手指摸到了窗緣．．．．．．）

07.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