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5-31 19:40:02挺鋒的小梨

我什麼都不是

失落的童話
背景歌曲:我什麼都不是

『從前有個公主,她從小就被許配給王子,一直住在城堡裡的她,卻從來沒看過王子。孤單的公主有個玩伴,他是士兵的幼子,每當公主孤單的時候,他都會來偷偷找公主玩。
時光境遷,在公主十八歲生日的那晚,她要求士兵的玩伴陪她去偷看王子。士兵帶著公主到了鄰國的城堡,他看著公主偷看王子而癡迷的眼光,只有說不出的難過。』


我闔上了故事書,可惜這個故事。從小聽慣了童話故事,面對這樣悲慘的故事,還真有些措手不及。身旁的女人翻過了身子,她撥開我手上的書丟到床下,輕輕的厥起嘴角。

撫摸著她赤裸的背脊,我情不自盡的朝她骨感的肩膀吻去。她回應著我的吻,催促著更深一層的熱吻,還揪著我胸前的領帶,急忙的要退去這無用的襯衫….

慌亂中,我從床旁的鏡子看見了自己。一頭的亂髮跟失去靈魂的臉孔,眼神不知何時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芒,只陷落在情慾的燃燒和墮落,無意中瞥向一眼掉落一旁的悲傷童話,更顯得可笑萬分……

這是我,可以讓人用錢買來的愛情玩物,身邊的女人沒有一個真正愛我的靈魂,他們只是單純的愛我的身體跟發洩,她們喜歡我撫摸她們肌膚的溫柔,甚過於看我的靈魂;她們喜歡我的五官跟健碩的胸肌,甚過於我的心……
早就知道這是工作的一部份,我卻不得不承認,自己早已失去了靈魂,連渴望感情的動機都少了。


『後來,公主跟王子終於在城堡間的宴會中相遇,兩人很快的陷入熱戀,士兵總是扮演著傾聽的角色,聽著公主對他說的王子的種種……』

身旁的女人起了身,拉上了被單,若無其事的將床頭的煙給點上。我揮去了煙霧,她笑了笑的繼續吸著煙霧,吐氣……

「有沒有女朋友?」她臉上的魚尾紋悄悄的顯露,暗暗透露她的年紀,我仍舊揮揮煙,搖搖頭示意她停止抽煙,「呵呵,小夥子,我有件事要拜託你。」

她伸出了她擦得五顏六色的手指,從床頭邊的皮包掏出了兩捆錢,應有幾十萬元的丟至我的胸前。

「這些是做什麼的?」我冷冷的望著,她伸出她的指頭往我臉上拂去,她像是童話裡的老妖,那五指吞噬了我的防衛。

「這是康院集團的千金。」她丟出了一張照片,上頭的女孩帶著淺淺的笑容,她的長髮飄在額前,是她微笑的撥弄頭髮的一個鏡頭。

「然後呢?」我不知道這女人的用意,她不過是我的客人之ㄧ。
太多時候我跟她們都是裸著身體……在她們身旁,聆聽著這些貴夫人抱怨大宅門的險惡,往往卻不知道,她們真正想說的是什麼。

「她是我兒子的女朋友,我要你去接近她。」她荳蔻色的指甲夾著那只菸從她的嘴角移開,說得簡單。

「為什麼?」一個看似溫柔的女孩,沒想到會讓未來的婆婆用這方式除去。

「你問太多了。家務事,你不需知道。」她覷了我一眼,「這只是你的置裝費,如果她離開我兒子,自然會給你一大筆費用,足夠你出國一陣子。」

「置裝費?」我既然入了這一行,也是穿著得體的西裝,怎會需要另外打點?接下來她的話讓我明白這場交易的動機。

「哎呀,她是個拜金女,我不願我兒子因此而敗光了家產,所以我要你裝做是個貴少爺,她自然會黏上你。」她看到我的困惑,急攬著我的腰際,在我的唇湊上了她的唇,「你如果打扮起來,一定更加迷人。如果你用你這些招術來迷惑她,相信她會對我兒子那呆頭鵝死心。」
看著鏡中的倒影,身旁的女人巴著我的模樣,還真像八爪怪。


幾天後,我循著女人給的地址,從她家開始跟蹤這女孩的行程。她的名字叫做寧靜,朋友總愛叫他小靜。我打扮得體,用女人給的金錢買了幾套名牌西裝跟衣衫,身上穿得是她所謂的名牌襯衫。

第一天的跟蹤,她並沒有去找男朋友,只是照舊的開車上學,跟蹤她到大學教堂裡她仍然是一副乖乖牌的模樣,反倒是我總是被一群女孩問電話跟系級,而她卻對我與她的不期而遇沒有一絲ㄧ毫的注意。

第二天她由家裡的司機接送到學校,一樣的她還是對我漠視。看到她本人的行徑,與女人形容她的拜金,完全都無法關聯。至少跟蹤至今還沒看過她去百貨公司血拼。

最後一堂課後,一台轎車停在她學校的門口,我見她微笑的打了招呼進去。車裡有個理平頭的男孩,看似不怎麼起眼。

「他是誰?」我問著身旁圍繞的女孩們,她們從早到晚就黏著我,讓我要靠近她是難上加難,但她們的八卦跟對她的資訊卻是異常的快速。

「他是她的男朋友。」一群女孩嘰嘰喳喳的說著,「唉呀,你死心吧!她只愛他一個人,要不要跟我們去吃飯?」

「我沒空。」推開了邀約,我趕緊跳上了女人借給我開的BMW,緊追著那台轎車。剛才的匆忙讓我焦急,沒想到就這麼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他們的車子。
真倒楣,我這般行徑大概是世界上最蠢的跟蹤。

她跟男孩一起打開出門探頭,她見到我就開始指著我喊,「是你?又是你!你跟了我兩天你到底想怎樣?」
留下錯愕的男孩看著我跟她。

我摸摸頭,只好撒了謊,「我想追妳,寧靜。」我一說完,就見到男孩護衛著女孩般的將她攬得更緊。

「她是我女朋友,你想怎樣?要打架嗎?」他說,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我不是個用暴力解決的人,總有一天,我會讓寧靜選擇我,到時就是你離開的時候。」真不知哪來的勇氣,我這般的說出口。

看著對方,論外表、穿著打扮、或是氣勢都是我略勝他一酬,但是感情的事誰知道?況且我的過去……但這只是一場交易,頂多輸了將錢退給女人,我亦無傷。對她,只是交易。

寧靜看著我,低著頭回到車內。他們開車走了,只留下我跟被車前撞了缺一角的BMW。

『有一天,士兵被派出要為國王作戰,他騎在戰馬上,不知道自己何時才會回來,深望著公主最後一眼,才騎著戰馬出征……』

女人又來捧我的場子,一翻雲雨過後,她開始聽著我的陳述,顯得有些生氣。

「這是那女人的詭計,我兒子就是這樣被她騙去了幾百萬。」

「幾百萬…」一個富家千金還需要騙取人家的金錢嗎?我心裡頭懷疑的盤算,這時女人在菸灰缸扭下了手上的菸。

「別想那麼多。車子我有保險,我改天叫人拿去修理修理,現在該是你修理我的時候吧?」她慵懶的伸出了指頭,將我裹入她的舌吻中,混雜著淡淡的菸味,我感到一絲悲涼。

幾天下來,她是我為瘟神,見到我就閃躲。終於我抓住機會,在她一個人獨楚的時候,將她在樓梯間攔了下來。

「為什麼要閃躲?你怕我真的攻陷妳嗎?」故意壓低的聲調,總是我每次跟女人們纏綿時的武器,她們總愛我在她們的耳根吹氣說話。一樣的方式,卻惹來她頑強的抵抗。

「放開我,我不愛你。」她刷了我一巴掌。撫在被她打的傷痕上,還有種刺辣的感受。是種侮辱,一個男人被女人裹巴掌都是這般想的吧?

但是我忍了下來,凝視著她的眼眸,見著她深邃的黑瞳閃著淚光,撲簌而下。她那模樣,好像我小時候看見在雨中被丟棄的……可憐小貓,我情不自盡的將她攬入了胸前,她掙脫得更劇烈,一不防備,就被她給踢到了重要部位。

「喔……」我捱著牆,蹲了下來。她跑遠了,長廊上只留下急促的跑步聲跟啜泣聲。

真該死,我到底怎麼了。她只是我的交易貨品,不是什麼……但是見到她的眼淚,我卻心痛了起來。

不知為何,就算我不跟蹤她,這幾天我也不怎麼想去上班,最後我跟老闆請辭,領了一筆錢,這是我做所謂牛郎以來的退休金吧?

我不在乎金錢的多寡,只想推卻這些包袱,想有個能跟普通男人一樣的工作。那個抽菸的女人只能夠過電話跟我聯絡,我把BMW跟西裝還給了她,只因為我不想這麼繼續出賣真實的自己下去。

我仍舊整日跟蹤寧靜,我害怕自己的身份也將被人識破,於是我買了一張學生證,只為了能名正言順的跟在她身邊。看到她為那男孩開心的模樣,我有說不出的吃醋感受,而她跟他的擁抱,似乎就像鹽巴一般的灑在我為她傾心的傷口上。

當她因為他的失約而流淚,我好幾次想靠近她,卻被她跑開。那痛楚,比以往被女人糟蹋還痛苦,那些女人給我的折磨只是皮肉上,可是寧靜給我的,是心靈的痛楚。

我每天送上鮮花在她的桌前,卻被她丟回位子上。我不是個能像偉人一樣八年抗戰的人,沒多久我就因為經濟壓力而離開了她。

後來,我才知道,她跟他是怎麼一回事。


『這場戰役是慘烈的,戰敗的國王和士兵負傷的回來,整個城堡都被敵人給圍攻。國王臨死之前,交代士兵將公主送到鄰國王子的身邊。逼不得已的士兵,帶著公主離開城堡去投靠鄰國的王子。
一路上的巔跛,士兵都不喊累,公主這時才漸漸發覺了士兵的心情。自私的鄰國王子,不肯接納家破人亡的公主,任士兵怎麼喊都沒有用,城門就是不開……』

我找到了臨時的打工,忙碌使得我開始漸漸忘了寧靜。至少,她跟他的事情,我可以不必親眼看見。

那天我幫店裡送花,騎機車回程時,我發現寧靜獨自走在街頭。
「寧靜。」我喊住她,她淚眼汪汪的看著我,又甩頭離開,「怎麼了?寧靜?」
「我沒事。」她擦擦眼淚,繼續前行。
「別這樣,寧靜…把我當朋友的話,就告訴我。」我說,一面牽著機車。
她再度望了我一眼,「你不是開車嗎?」

喔,那台BMW?我尷尬的抓抓頭,面對她的質問,我有點害怕她會因此嫌棄我,「我…我借給朋友了。」
「不要騙我,我討厭人家騙我。」她說,「老實說,我跟他分手了。」
真的嗎?我早忘記她的難過,開心的快飛到天頂,不過還是想知道原因,「為什麼分手了?」
「不關你的事。」她瞄了我一眼,就大步的離開。
「不跟我說沒關係,我送你回家吧?」我拍拍摩托車的後座,示意。
「我不想回家…」

我騎著小綿羊載著她去了淡水,她一點都沒有抱怨我的小綿羊。一路上,我都能感受到她在我身後哭,她的臉貼在我的毛衣上,毛衣被她哭濕了又被風吹乾。

黃昏時,我們在漁人碼頭散步,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戀愛的感覺,以往跟女人們的纏綿,都比不過我現在心裡的溫暖跟充實。跟她們只不過是衝動跟肉體的接觸;跟她的,是珍惜還有心靈的貼近。

她說他因為我給的玫瑰花跟她分手。當她去找他嘗試跟他解釋時,才發覺他有了新歡。

「男人都是這般的沒道理,還要找其他理由說要分手。」她自言自語的說著,我也是男人,沒有回應她的抱怨,「你呀,我想你大概想我怎麼那麼難搞,是不是?」

「我追了妳那麼久,但妳還是那麼矜持。」我故意露出她很了不得的表情跟手勢,她竟然笑得彎腰。

「我假裝的。」她說,「對於他以外的人,我都這麼保護自己,但現在卻被他傷得最深。」

見到她有點可憐的表情,我衝動的想親吻她,又被她轉頭給拒絕。
正想問她要不要回家時,她卻說,「帶我去一個地方。」


那一晚,她沒有回家,我也沒有回店裡,跟她去了旅館。她主動的尋求慰藉,使我無法拒絕。
我親吻了她的全身,但寧靜卻闔著眼睛倒在床上,不停的流淚…

「為什麼要哭?」我問她,捧著她的臉吻她的淚水。寧靜搖頭,把棉被給拉了上來。
我知道她不願意,忍住了慾望,只吻了她的額頭就倒回床上。

「寧靜,妳還是喜歡他吧?」我凝視著天花板,這樣的愛情旅館來過了那麼多次,今天還是我第一次仔細觀察週遭,「妳知道,我是為什麼接近妳嗎?」
我打算告訴她真相,我不是富家子弟,卻想跟她一起。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他媽媽派來的。」
我轉過頭看她,她將手搭在她的臉上,試圖摀去她的眼淚,「寧靜,不要再哭了。」我疼惜的將她的摀住臉的手給拿開。

「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這個牛郎喜歡上妳了。」也許她會痛恨我過去的身分,可是因為她,我不再留戀過去的多金揮霍的日子,「不管妳喜不喜歡我也好,就讓我待在你身邊陪妳。」
寧靜,她啜泣地將我的手圍在她的脖子上,試圖尋求溫暖。


『士兵帶著公主來到荒野,他們自力更生的生活,也建立了自己的小王國。一個小小的家,充滿溫暖的家。』

我闔上書本,童話終究是童話。

寧靜後來為了他,服了過量的安眠藥,她在一家旅館裡躺在床上永眠了。我看著寧靜,蒼白的臉頰跟嘴唇,為了一個花心的男子離開人間。

在寧靜死後,在她的葬禮上,我穿著黑色的西裝來為她送行。

那個女人,她也來了。她說她的兒子對不起寧靜,而她也看錯了她。寧靜不是個拜金的女孩,而是他兒子腳踏兩條船,她認錯了人,那個拜金的女孩,是她兒子另外一個女朋友。

寧靜的母親交給了我一封信。寧靜的信寫著,她從來就沒看低我,只是她承受不起我的愛,她已經沒有空間愛我,所以對不起……

我這個失敗的士兵,連公主都救不起。看著天空,寧靜彷彿乘在白雲上,對我招手道別。.


2003/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