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一點都不像可以慶祝的數字，連個代表性都沒有。不像十六，十八，二十，三十....等，古人早已賦於它不同階段性的生命意義。而我，今天剛好到了這個奇怪的年歲，33，聽起來，似乎該有點什麼的，而實際上卻什麼都沒有，如果我真想牽強附會，這似乎是個會中樂透的數字呢！如此想來，還好！它或許還真有些意義！

小時後過生日還真是好玩，因為有期待所以覺得快樂。但人一到了三十三這樣的年歲，生日已成為可怕的提醒，它像固定在年輪上的定時照妖鏡，每年到了這一天，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會從鏡中顯現原形，映照出你現今的樣子與逐年成長的數字，呵！這是逃也逃不到的宿命啊！它總是不斷提醒著你︰這一年來，你做了什麼？留下了什麼？是種怵目驚心又不得不面對的驚恐。有時你會想︰真不知道生日是用來做什麼的？

氣象報告說︰今天的天氣晴時多雲偶陣雨，到目前是屬晴時多雲的天氣。雨可能下午才會下下來吧！今年的天氣有點奇怪，往年的這一天，差不多都是歐洲夏天少數高溫的一天，我二十五歲的生日，比利時的氣溫就曾飆到35°C，每逢遇上這樣艷陽高照的生日天，就會提醒我獅子座的守護神是太陽。通常只有這種時候，才會讓我記起別人因我生日而主觀給我的獅子座評價，雖然我從來不相信！

小時後我有寫日記的習慣，但自從有男朋友後，我就不常寫日記了，我研究出來的理由叫︰「快樂的日子是譜不出什麼樂章的」。但每到生日這一天，我還是會習慣提起筆，記下這天的不知所云。令人玩味的是，從我大學畢業起的每個生日，我都會在這天想起我大學的恩師，他於在我人生不同的階段，給過我不同期許與鼓勵：《做一個快樂的女孩 → 做一個充實的女人 → 做一個有用的人》。每到生日這一天，我都會重新咀嚼這樣的期許，想像恩師隨著我年齡的增長，所賦予我不同期待。然而每每想到這裡，我都是以愧疚感作收，因為我總是離他的期許有著那麼一大段的落差，我好像永遠只停留在那個快樂女孩的階段，即使今年我已經三十三歲了。

雨終於下了！氣象報告還是很準的。雨點灑進我家的臨窗閣樓，抬眼天上烏雲快速飛奔，雨打在閣樓窗台的聲音愈加地密集緊湊起來，滴滴答答急促的令人心慌，雨勢愈來愈大，雨柱傾灑下來，一遍遍沖刷著烏亮的瓦片屋頂，空氣瞬間瀰漫著雨水清洗過的青草味，帶著盛夏酷暑中突然注入的一股清涼。我知道這大雨下不久的，比利時的天氣就是如此。毫無預警的濃雲密佈，在你還未反應過來，霹靂啪啦的豪雨淋得你一身狼狽，等你找好避雨藏身之處，抬眼仰望，天空早已清藍一片，襯著白雲朵朵，陽光也透過雲朵縫隙灑下的金黃光束，若非樹梢上閃爍著晶瑩雨珠與你身上濕答答的衣服，你一定會懷疑剛才的那陣雨是否只是個夢境雨幻覺？

望著窗外的雨景，遠處的樹叢被雨洗刷出原來清翠的本色，站在閣樓窗下發呆的我，33歲的少婦，已構不成一幅多愁善感的圖景，這段歲月會是一場夢嗎？謫居的日子，有著一切實現的可能，文字在我手下，勾勒出真實生活的平淡與無奇，是不願或不敢承認？原來自己也是過不起這樣美好歲月的人？難道真的還是需要外界的肯定，才能證實自己存在的價值？三十三歲的生日啊！思索地依舊是千年來大凡為人相同的困惑。

雨果然停了，陽光又出來了，閣樓的窗上被水氣薰得模糊一片，從十年前我出國唸書開始，每年的生日許願竟然都是一樣的：「人是一竟往前走的，不能頻頻回首。期望今後的自己能更堅強，更勇敢，更有智慧去面對未來！生日快樂！」

哈！哈！十年後的我，沒有變得更聰明更有智慧，當然也還是不知道未來會是如何？而三十三歲生日的這一天，我在家中獨自欣賞窗外的晴雨轉換，天漸漸陰暗低霾了，我三十三歲的生日也將隨著夜色無聲無息地隱沒落幕，跟平常一樣的日子消逝，只是我做了多年來在八月的同一天我會做的事，還是許了相同的心願，也沒忘記告訴自己︰「三十三，生日快樂！」。

PS︰這是三十三歲生日那天的紀事，沒什麼特別，就是一份日記。


《圖片攝於法國La Roche-Posay 溫泉小鎮的一隅，2002/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