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7-13 21:08:05尚未設定

【時空的永恆】

《圖說》︰這是巴黎拉榭思神父墓園裡 (Le cimetière du Père – Lachaise)一個不知名的墓雕,我們稱之《孩兒與骷髏》。當我著手寫Jim Morrison (吉姆‧莫瑞森) 的追億時,直覺地就想到了這個雕像,覺得生與死竟是如此的行影相隨,或許這可用來理解Jim Morrison的音樂與人生。


【時空的永恆】

在巴黎的拉榭思神父墓園 (Le cimetière du Père –Lachaise),找到Jim Morrison 的墓,小小不起眼地被淹沒在周圍雄偉壯碩的墓雕與墓碑中,一張早已模糊的照片釘在墓碑前,要不是墓地前圍聚著抽著煙,拿著酒,低頭不語,打扮前衛的年輕人們,我想我們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塊土地下,竟埋著曾經於六十年代叱剎風雲,也曾在我們年少歲月佔一席之地的搖滾巨星,那麼安靜,那麼低調地安息於此。

我沒在墓地前停留太久,畢竟我已不再年少,也不再有當年對Jim Morrison的狂熱與疑惑。只是看著坐在他墓前抽煙沉思,埋首寫信,彈著吉他,約15-25歲的年輕人們,我突然憶起自己於大學時剛看完The doors,步出電影院的悸動與震撼,那種於現在生活中許久不再出現的激動與熱情。

Jim Morrison,一個搖滾界的傳奇人物,1971年死於巴黎,死時二十七歲,死因至今仍是個謎。我知道他,是在二十歲那年,東海別墅那五十元兩片的二輪電影,專門提供給學生的那種小型放映室裡,透過一百四十分鐘的電影敘述,將他的一生︰童年、少年、青年、成名、叛逆、吸毒、放蕩、金錢、奔放與美感的一生,到他死時,享年二十七,電影軋然終止。

許久沒想起來了,那天看完電影,迎著中台灣的燦爛午后,久久無法回到現實的激動心神。真是被震撼了,那樣的音樂、那樣的人、那樣的熱情、那樣的瘋狂、也那樣的真實。

不知為何我一直記得電影中有一段︰Jim Morrison在大學時代拍攝一個影片,將生活百態聚集於影片中,有貧窮、有流血、有希望、有熱情,將生命中所有的愛、慾、生、老、病、死全剪輯混雜在一起。此影片在課堂上播放時,引起同學們的熱烈討論與爭議,好壞評價各半,最後老師請製作人上台發表拍攝心得,此時Jim Morrison抬起頭,空茫地望著老師說︰「我退出」。就站起身,拿起披在座椅上的外套,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至今我還記電影中那看似空茫與堅定的眼神,只是我一直沒明白,他到底想表達什麼?不會只是單純地說明大學時的他,早已知道作品發表,作者已死的事實吧?!

看完電影後,一直縈繞於心中的問題與困惑︰天才是不是天生的?藝術家是不是天生的?他們是不是就是比一般人有感受力?比一般人敏感?也比一般人更接近瘋狂與死亡的邊緣?

齊瓦哥醫生中有一段話︰「…藝術有兩個常數,兩個不可或忘的觀念,永遠是默想到死亡,永遠是由死亡創造生命…」。

Jim Morrison在他創作與生活的過程,一直糾纏著他的也是死亡幻象。原始部落、神秘的巫術、童年見到的老、死、顛沛流離的影像,一直刻印纏繞在他靈魂深處。成名後的他,酗酒、嗑藥、放縱情慾,二十七歲的離奇死亡,並不讓人驚訝,因為從他生活中早已預見了他的未來,他只不過是一步一步邁向已知的死亡而已。不知道後來的他究竟是放棄了自己?亦或是拿自己去對這虛偽、教條的社會做一個徹底的反抗與控訴?

天才也是人,終究也會害怕,年輕時的我,從沒想到Jim Morrison竟然也會害怕審判?人終究是脆弱的,是不是?難道這是上帝創造人類時,故意留下來證明自己偉大的手法嗎?

我已經很久不再去追究藝術家是不是天生的這種問題了。也許我已逐漸發現許多事物最原始的動機早已混淆不清,無法追查了。更何況與其去了解藝術家是不是天生的,還不如去了解他們憑藉著何種力量,去堅持藝術這條孤獨的遙迢路?或許藝術家在他們潛藏的靈魂深處,有一股不自覺的力量,驅使他們走向創作的不歸路?然而創作是不是他們的目的?亦或只是他們在追求生命真理的過程中,所產生的附帶品而已?

「去試吧!頂多是輸而已。」Jim Morrison的歌詞,伴隨著重重的搖滾吉他與無懼豁開的奔放歌聲。也許這是他面對生命的態度,不管他以什麼方式呈現!雖然我不知道對他自己而言,最後到底是輸還是贏了?

不重要了!許多事情不會有答案,即使有,經過時間之河的沖刷激盪,答案也變得不再重要了!Jim Morrison 現在靜靜的躺在這裡,躺在巴黎市區的一個寧靜的角落。三十年後,還有完全不認識他的年輕一代來瞻仰其神采,還有年輕的一代,為他的人,為他的音樂而感動,他似乎留住了永恆,留住了青春,留住了熱情,也留住了生命。

正要離開Jim Morrison的墓時,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驟然回頭,想在弔念緬懷他的人群中,尋找前中年或中壯年人的身影,但我沒看到。環繞他墓前均是青春逼人的青少年或故做少年老成的青年。我懷著平靜與遲來的醒悟︰原來當年的少年都已長大遠走,就如同現在的自己。只有Jim Morrison,從來沒有告別青春,告別輕狂,也從來沒有告別過去。他的生命樂符似乎就停格在年少的那個階段,不曾遠離,就這樣穿越了時空的年輪,迴旋激盪著不同的背景,不同的世代,但卻依舊相同年輕而易感的心…。原來他留下的是一首永遠的〝春青舞曲〞,只屬於年少青春的永恆樂曲。跨過它,你就長大了!

我微笑著轉身,帶著步入前中年,不得不承認的尷尬與釋懷離去。再見!Jim Morri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