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啦／死了都要游

【聯合報╱伶子】


去年春天，在離家不遠的地下室泳池，我遇到一位溫文有禮的先生。他天天來，我們不曾說話，碰面只是點頭一笑，然後游在相鄰的水道；這樣持續幾個月後，那位先生卻沒再去了。

他再出現時，瘦成了皮包骨，和過去的標準體型判若兩人。我十分詫異，忍不住問他。原來當時的兩個月前他得知自己胰臟癌末期，開完刀才從生死關頭逃出來，我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他告訴我他自己是醫生，對生死看得豁達，他說：「這個病要活過明年，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告訴他：「你會挺過去的。」他只是笑：「我只求能天天來游泳。」又一個月沒看到他，我擔心他該不會是……跑到他的診所附近轉轉，診所是歇業狀態。

中秋時，他出現了，他說他到山上去義診兩個月，我聽了真是佩服。他游得很慢，看起來有氣無力。之後我們又天天遇上，直到天氣轉涼我偷懶沒去。

年底，因為天氣寒冷，游泳池少有人氣。我好久沒游了，那一天卯足了勁，躍入水中，一股冷流立即席捲而來。剎那間，我又看到了他！他在遠遠的另一個水道游著。

我想跟他拜個早年，但等我上岸卻已不見他的人影。我隨口問了一下櫃台：「那位先生走了？」對方回：「什麼先生？今天只有你一個泳客！」啥？當我衝到他診所，只見門前已是擺滿鮮花的靈堂……

【2011/08/30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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