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6-22 15:59:44河畔草

[旅人] 馬賽港邊的畫家

每到一個城市,我喜歡用直覺和快門,來尋找屬於這個城市的代表性畫面,
或許透過這些畫面,可以用來述說一座城市的特色與文化,可以開啟一段屬於這個城市的故事開端。

位於地中海畔的馬賽,是法國第一大港,自2600年前建城以來,即是移民和商船來往的驛站大港,來自世界各地的民族匯集於此,將此地融繪成多樣化的國際大城,不管是貿易商人、流浪水手、船員,還是眾多南來北往的旅客,馬賽港邊總是川流不歇地出入各式各種人潮,加上來自地中海沿岸的希臘人、義大利人、猶太人、阿拉伯人等等移民人口所形成的獨特聚落,所有堪稱國際化的種族語言和生活方式,便都集聚在這裡了。

難怪小說家大仲馬曾說:「馬賽是全世界匯聚的地點。」

我從蔚藍海岸租了車,一路開到普羅旺斯幾個小鎮和馬賽城,行前蒐集的資料在描寫馬賽時,總是用上許多混亂不安的辭彙,參雜著移民社會裡的偷竊搶劫等新聞,這些資訊讓我對這個陌生的城市有了些隱微的排懼與擔憂。

初到馬賽,我在舊港邊四下閒逛時,總是拘謹又小心,走在街上,發現這裡的商店櫥窗也有鐵杵欄杆,雖然熟悉,卻與南法普羅旺斯的城市風貌大大不同。而夏日午後的港口,熱鬧似乎盎然依舊,陽光下閃閃發亮的各式遊艇,滿滿擠在港灣裡。走進巷弄古樸建築間,不乏一處處浪漫的午茶餐廳和露天咖啡滿座人群。古城不單歷史紛陳,生活繁榮也是多元。

在等著搭觀光小公車遊舊市區的閒隙時間,在舊港邊看見一艘奇特簡陋的小船,船身掛著一面黑色骷髏頭,緩緩停泊靠岸,年輕人蓄著山羊鬍,頭上盤上白布巾,從船上搬出幾幅畫,席地擺賣起他的作品來,一邊逕顧自地繼續專心作畫。眼前這些抽象線條的畫面,對我來說卻有種想要專注探看的吸力,於是我緩緩趨靠往前。

地上這些用色璀璨的畫作,用簡單的幾何線條,或者用同色系的色筆,一筆一畫塗出線條和色塊,初看紛亂,細看卻又耐人尋味,專注間彷彿有款妥貼的視覺美感,傳達出一種莫名的安定感,對照那艘仿像海盜船般掛著骷髏頭的破舊小船,我在眼前的流浪藝術家身上,隱約看見了一絲俏皮的漂泊與願夢。


回國後不久,無意間在一本研討美學的書冊上,驚訝地發現風格相類似的圖樣,我才確然理解,原來,這是抽象主義的荷蘭風格派畫作,而這種畫風所代表的意涵,除了強調幾何線條的冷抽象,以表達出一種抽離的氛圍之外,更試圖透過藝術形式,找到寧靜的存在與情緒的慰藉。

而抽離的根源,往往是人與人之間的文化隔閡,往往是人與環境之間產生了調適的困難與衝突所造成的冷漠。
而這些,不也正是這次短暫的馬賽行旅,所帶給我的最大衝擊與體驗嗎?

對我們來說,遙遠的海域地疆上,那些隔閡且陌生的移民世界,參雜過多的未知,於是我們便常常因為誤解、生疏而恐懼;
對國際移民種族很複雜的馬賽大城來說,因為生活文化的隔閡與社會階層的不均,在抽離的幽微人群裡,便可能多了反抗生活壓力的治安事件,為港邊大城蒙上一層灰濛的迷離色彩,使得馬賽和其他普羅旺斯的城市,顯得多麼不同。


而街頭畫家帶著抽象的寧靜畫,乘著藝術家的理想來到馬賽城,所有的抽離與不安,能否藉著藝術的吸納而得到昇華?


我在馬賽港邊的街頭畫家世界裡,連結了對馬賽城的某種城市記憶,同時也理解另一種旅行的意義。原來,旅行醞釀了更多發酵的素材與對異文化的思考層向,旅行開闊了更寬廣的天空。
那些繁複瑰麗的陌生世界,也仍有待我們繼續抱著夢想,張開羽翼,往天涯無盡處一次次升空翱飛,向未知的文化疆境,探索人生的善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