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政珉, 你今晚想要吃甚麼?」亨俊在超級市場內邊推着手推車, 邊跟政珉通電, 一副典型的模範家庭主夫相

「對不起, 我今晚有事幹, 不回來跟你吃晚飯了!」

「什麼? 你已好幾天沒有回來吃飯了, 不是說好今晚會回來嗎?」亨俊頓時停下了手中正在選購貨品的動作

「對不起, 明天突然有個很重要的會議, 要在公司準備資料, 最多回到家後我親你個夠吧!」

「工作要緊, 你努力吧, 但別忘記吃晚餐, 掛了。」亨俊垂頭喪氣地放下電話, 無心再購物的他把手推車直接推到付款台去了。

春季的天氣有點潮濕, 但總算不冷不熱, 晚上絲絲的涼意讓人心感溫度適中, 外出走走也很舒服。

政珉最近總忙得每晚也超時工作, 亨俊也厭倦了獨個兒造飯獨個兒吃的生活。

亨俊乘着舒暢的氣溫外出購外賣, 走在大街上的他突然把步伐放緩, 漸漸地停下, 在廣闊的馬路對岸, 他透過餐廳的透明玻璃窗找到一個熟悉和渴望看到的身影。

站在紅綠燈的等候區, 身旁的人臉已經轉了好幾十遍, 亨俊依舊站在原地不動, 靜看着餐廳內的政珉。

跟政珉對坐的是一個帥氣年輕男生, 看上去跟政珉和亨俊年紀相若, 男生有着一雙溫良的眼睛, 親和的笑容, 有如誤入凡間的天使般。

也許沒有看到, 沒有碰到, 沒有知道…生活仍可安穩下去, 可是….一旦遇見後, 縱使沒有追查下去, 心也會忐忑不安。

亨俊拿着手機的手有點顫抖, 糾結了好幾分鐘要不要按下撥號鍵。

亨俊最後還是鼓起了有生以來最大的勇氣, 深呼吸了一口, 準確地按了下去。

數秒的待接通話, 猶如被告在等候最終判決, 而那個法官就是政珉。

看着政珉拿起手機的那刻, 亨俊感到自己的心跳從未如此快過。

「亨俊, 怎麼了?這麼快就想我了嗎?」政珉的話語沒有半點驚訝, 也沒有半點慌張

「嗯, 政珉…在忙嗎?」亨俊抑壓着自己的不安, 奮力地裝出悠然的聲音

「是呀!」政珉鎮定地回答

「在公司?」亨俊努力地調整着自己的情緒, 不讓政珉有半點疑惑

 「嗯, 很多資料要準備!」 政珉有點不好意思地看着對座等待通話結束的男生「你不用等我門了, 早點休息吧, 先掛了!」

政珉沒有待亨俊答覆便把電話掛了, 亨俊也緩緩地把手機從耳旁放下, 無力地低下了頭跪在大街上, 無聲無色的淚水落在亨俊視野內的地上。

一句一句的永遠原來只不過是這樣而已。

所謂的永遠, 終究也敵不過時間洗禮帶來的厭倦感。

亨俊平靜地坐在大廳中, 心情已平伏下來, 勇於面對實現的人才是愛情路上最後的勝利者。

他再度拿起手機按下撥號鍵, 跟政珉最後通電。

「亨俊, 還沒有睡嗎?真的不用等我回來。」政珉的聲音帶點疲累, 但也耐心地跟亨俊說道

「嗯, 快睡了, 只是想告訴你明天要穿的西裝我熨好了掛在衣櫃的最左邊。」

「嗯, 我知道了, 你早點休息吧!」

「還有我今天買了新的牙膏, 紙巾都放在浴室的櫃子中, 冰箱裡也有菜…」

「知道了, 我回來後你跟我說就是了, 你早點休息吧, 我得掛了。」

「政珉……」亨俊在政珉正要按下結束鍵時突然大喊他的名字

「怎麼了?乖, 我快回來了!」

「嗯…記得多點休息!」

「知道了, 知道了, 今天怎麼好像怪怪的, 早點休息吧!」

「嗯…政珉再見。」亨俊說畢立刻把電話放下按下結束鍵, 恐怕只要多待一秒, 政珉都會聽見他崩潰的聲音

縱使跟自己說要面對現實, 縱使努力地平伏情緒, 只要一聽到政珉的聲音, 所有的一切都敗在他手上。

一次..兩次, 每次認為自己感受到的溫暖, 到最後還是偽溫。

不管是洩慾工具還是玩弄對象, 一切曾經感受過的溫暖都是假象, 自己從來都只是個被人用作娛樂的傢伙。

受過傷的心靈不能再承受傷痛, 不能再承受傷痛就只好不再去觸碰它, 不是逃避, 而是避免。

亨俊走遍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把每一個角落所發生過的事都牢牢記着, 日後的人生就只能跟這些回憶相依為命。

來的時候甚麼也沒有, 走的時候亦然, 只是多了份無法取走的---感情。

人本是堅強的, 但當找到依靠後便會變得柔弱, 一旦沒有了依靠也不能一時一刻重振那顆堅強的心, 這就是習慣。 日後的路縱使只剩下柔弱的自己, 亨俊也決定要獨自柔弱下去。

亨俊把屋子的鑰匙放在餐桌上, 沒有留下任何一張字條, 再度回眸這所有着回憶的房子。

碎碎的鑰匙聲從門外傳出, 亨俊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還沒有來得及反應, 門已被打開了, 走進來的除了政珉, 還有剛才在餐廳跟政珉對坐的男生。

「亨俊, 怎麼還未睡?」政珉有點愕然看着站在門後的人兒

朴政珉你當然想我睡了, 還要睡得很深, 然後你跟別的男生在鄰房幹些齷齪的事,我也懵然不知。

亨俊沒有作聲, 只是用力握着垂在身體兩旁的拳, 肩膀微微發抖咬着下唇, 他萬萬想不到政珉偷情還會把情夫都帶回到家中, 彷彿自己才是第三者, 妨礙着事情的發展。

「亨俊, 怎麼了, 不舒服嗎?」政珉看着亨俊異常的表現, 靠近他把手心貼在他額上

亨俊側了側頭, 避過了政珉正要貼在自己額上的手。

「政珉, 這位就是你的小可愛? 真的很可愛, 看他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就如小鹿子一樣。」男生走到亨俊面前, 看着他那張人見人愛的可愛樣子, 不禁提起手輕撫他的臉頰

「別碰我!」亨俊用憤恨的眼神看着男生

男生也被亨俊的話嚇得連忙把手收回。

「對不起, 他今天或許有點不舒服。」

政珉把亨俊擁到懷中, 亨俊的臉頰貼在政珉的胸前, 亨俊欲想掙扎脫離政珉的懷抱, 但卻被政珉緊緊的擁着, 政珉撫着亨俊的髮絲, 就如小孩在朋友面前失儀後, 母親努力地為他辯解和安撫一樣。

清脆的門鈴聲在這個尷尬的氣氛下適時響起, 政珉把亨俊從懷中放開, 轉身把門開啓, 亨俊怒視的目光沒有離開過男子, 男子則全程微笑地看着亨俊, 大家的表情有着極端的差異。

「老公!」一把熟識的男生聲從門口傳來

亨俊把視線轉移到那聲線, 聲音的主人沒錯….是永生。

老公, 老公….朴政珉你到底還有多少個情夫, 還是….他們倆都是正選, 情夫就只有我一個。

「亨俊, 還未有睡?」永生笑着從亨俊面前走過, 把手中的外帶盒子放在餐桌上, 熟練自在得彷彿是這座房子的主人。

朴政珉, 我真想看你怎樣收拾這個殘局。

怎會這樣的?我的心不是在嘲笑着政珉這個糟糕的局面嗎? 但..但為甚麼我感到視線有點模糊, 眼中好像有些清洌的液體覆蓋着似的?為什麼?

笑容可以裝, 但淚水永遠是表達主人情感的最佳證據。

永生把外帶盒子放在餐桌後, 轉身走到男子面前「老公, 我買了宵夜過來, 怕你今晚又會做到很晚, 會餓壞你的。」

「老公…永生..你們….」亨俊有點混亂, 不知自己想要表達甚麼

男子看着眼中充滿淚水的亨俊, 深深地笑了笑, 把視線移到政珉身上「政珉, 看來你的小可愛不是不舒服, 是有點誤會。」

「咦?」政珉有點愕然地看向亨俊

「我還未自我介紹, 我叫金圭鐘, 是永生的老公和政珉的….」

「別說了!」政珉慌張地打斷了圭鐘想要說的話

「政珉的甚麼呀?前男友?」亨俊抬起頭以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圭鐘

圭鐘看着亨俊那雙可憐的眼睛, 不忍心再隱瞞下去「政珉, 還是告訴他吧, 不然他會亂想的。」

「那…好吧…」政珉也屈服在亨俊的那雙讓人不忍傷害的眼睛上

「我是政珉的婚戒御用設計師。」圭鐘自信地笑着說

「婚戒?政珉你要跟誰結婚?」亨俊楚楚可憐地看着政珉

政珉差點被他氣得昏了過去, 一手把他擁到懷中「傻瓜!那當然是你啦!本來就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沒想到你這個傻小子會胡思亂想, 最近都忙着看圭鐘的設計, 看過後又得跟他商量怎麼修改, 真的累透了, 要不你也一起過來選, 不喜歡的話, 我帶你到De Beers直接購買好了, 吾…還是你喜歡跟我們手鐲湊成一套的Cartier?」

「朴政珉你….亨俊, 你別聽他說, 我的設計很好的, 你快過來看看吧!」圭鐘迅速地從黑色的公事包中抽張一整疊設計圖「我設計的是世上獨一無二的, 而且不滿意還可以修改到你滿意為止。」

「政珉, 我想要獨一無二的!」亨俊抬頭看着政珉

政珉邊笑着邊揉着亨俊的髮絲「那好吧!婚戒我讓你選, 結婚對象我也讓你選, 但唯獨一個選擇我是永遠不會讓你選的, 就是不會讓你選擇離開我, 選了婚戒就得戴上一輩子, 選了我就得跟我着我一輩子, 你願意嗎?」

「嗯!」亨俊從臉上的灼熱也大概猜到自己臉紅的程度, 靦腆地把頭埋在政珉的懷中

「政珉, 你這算是求婚嗎?」圭鐘笑看着這對甜蜜的情侶

「亨俊, 別這麼快答應他, 至少都要他拿着鮮花和指環跪下來才開始考慮嘛!那時圭鐘也是這樣的。」永生笑着回望圭鐘

「許永生, 你找死嘛, 寧教人打仔, 莫教人分 “夫” 。」求婚成功的政珉聽到永生的話有點怯, 但還幸人兒一直安在懷中, 沒有因為外間的說話而對決定有半點的動搖。

「金亨俊, 我愛你..」政珉輕聲在亨俊耳邊說道

這時候我才知道, 原來簡單一句指名道姓的 “我愛你” 可以把心中無盡的不安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