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3-21 13:21:00小夜

沈富雄『精神科醫師式政治說話藝術』

其實我是一個政治冷感的人,一般來說,政客說的話我都當是在娛樂大眾,沒什麼意願去了解。反正不就是各說各話,大家選擇想聽的聽。那天無意間聽到躲了幾天沈富雄對陳由豪事件的談話,卻讓我驚為天人,真是太強的說話技巧。

記得以前看電影『老大靠邊閃( analysis this)』,裡面有一個治療黑道老大的精神科醫師(克李斯多夫飾)。他在戲裡說過一句耐人尋味的話:「模糊,就是我們精神科醫師的專業!」這句看似諷刺精神科醫師的話,其實再真實不過。有誰能肯定真相只有一個?對於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就可能有不同的解讀。就像瞎子摸象。大家會選擇對自己有利想聽的部分去擴大,去扭曲。尤其是在這詭譎多變的選戰中,每一個人都戰戰兢兢,深怕一出錯就粉身碎骨。在這種情況下,沈富雄背負莫大的壓力,一般來說要得罪誰都是輸。但他卻在這種壓力下,以機智的說話技巧化解危機,真是太強了!

「以下是沈富雄在記者會上對這段過程說明的摘錄:『 其實,答案在幾天前,黃芳彥醫師已經講得非常清楚。黃芳彥在上周與我溝通,也跟吳淑珍夫人見面幾次,他最後決定相信夫人。現在大家有結論沒有?講很白了嘛!對不對?黃芳彥為何在兩邊溝通後,決定相信夫人?這表示說,對於那一次事件的看法,我的記憶和夫人有出入,所以黃芳彥決定相信夫人。

  我的部分,到底我去了沒?可分為四個可能性。四個可能性的第一個,就是我去了,大部分的人也曉得,這是合理的答案。但不排除以下三個可能性。

  第二個可能性是我沒去、沒這回事,但是我的記憶中有。就是說,我的頭殼壞去,我的年紀大了,記憶拼湊的結果,也許前後湊不起來,變成那次有去。這不見得沒可能,而且我相信,這樣我去測謊也會通過,因為我心裡「有所信」。

  第三個可能就是我沒有,但我刻意陷害第一夫人和陳水扁,就製造說我有去,讓他們難做人。但是有可能嗎 ?這個可能性大概比較小。

  第四個可能就是我有病,但與第二個不太一樣。第二個可能是我記憶錯了,我記錯的可能性比有病的可能性稍為大一點,但是第二個記憶有錯,測謊看不出來;如果我有病,這應該是屬於妄想症,就是「幻想我有去」。

  關於上面四個可能性,當然,最大的可能性是第一個,就是我去了。但有一可能性是說,也許我沒去,但是我要害阿扁;還有一可能性,是我沒有去,但我的記憶錯了。當然,我個人的部分,我有足夠的記錄。「陳由豪vs吳淑珍」這個案子已進入司法程序,若有一天我要到法庭上,涉及本人部分,頂多是證人身分,要證明到底是我記憶錯?還是我有病?還是我刻意陷害某某人?到法庭上,我自然會依據國民應有的本分去做必要的陳述。

  我現在講夫人的部分,據我了解,到目前為止,夫人的腦中是沒有這件事,而且是非常的堅定。麻煩就麻煩在這裡。因為據黃芳彥的講法,在第一時間,她就斬釘截鐵地說:沒有這件事。這也有三種可能性:第一個是「她忘了」。這可能性大嗎? 從頭到現在,我們都未排除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吳淑珍忘掉了。這可以透過測謊證明,如果真忘了,她會覺得很倒楣,因為「你祖媽什麼都沒拿到,卻被栽贓」。如果她相信這樣,她能通過測謊,這是第一個可能性。

  其實,在一、兩個星期前,我父親在奇美醫院非常危急、幾乎是半昏迷時,我去看他,當時在病床邊,我看到電視說吳淑珍女士要開記者會,那時我真希望她說:「我真的是忘掉了 !因為我回去查的結果,我記憶回來,我先前說的沒有,是因為我忘掉了。」但是並沒有。她還是說,她是空白的,但是空白並不排除「忘記一直持續」,透過測謊,可以查出她是真的忘了,還是下面兩個狀況。

  第二個狀況是:她沒有忘掉,她記得,但也許因為有些泛藍的、或有些媒體說吳淑珍把錢「歪到口袋」,不讓阿扁知道,所以她不得不說謊。這是惡意的隱瞞,我覺得可能性不大。

  第三個是善意的隱瞞,我覺得不無可能。民進黨打這場選戰,非常強調是乾淨的政黨、與黑金撇清,也許因此在第一時間點的反射反應說「沒有」,但平常的人可以修正,第一夫人也許不能修正,如果這樣,她的動機不是十惡不赦,但她的瑕疵就比純粹忘掉多一點。所以,有三個可能性。

  我今天講話,不是故意拉很長,刻意模糊焦點。我的部分有四個可能性,當然其中第一個可能性最大;吳淑珍的三個可能性,我實在很難置評。所以這兩個事情真相,大不了就是這樣。 』

 」  (引用新浪網網路上新聞)

其政治技巧最高明處,在於『模糊』!由於事關重大,所以不論他的回答是或否,都會造成不良影響。他乾脆就把所有可能性都列出,其中最狠的一招是所謂「先傷己,再傷人」。他連對手會攻擊他有「妄想症」都先行點出,在這種情況下,讓再不想買單了人都無話可說。他有沒有說真話?有。但是他還說了其他的話,讓大家去各取所須。他把所有其他大家猜測的可能性都說出來,但並沒有給一個肯定的答案。你可以說他很狡猾,但他的確達到了『精神科醫師式政治說話藝術』的境界。

這個現實世界其實不是絕對「是」與「不是」的世界。非黑即白的善惡二元論,其實是來自小時候對所謂『絕對正義』的需求。在人類的心智發展過程中,需要不斷的把『壞客體』投射到外界,而將『好客體』留下來。所以童話故事或電影中都有一個絕對壞人,當主角(讀者觀眾的自身投射)殺死壞人後,好人就可以過這幸福快樂的日子。但是現實生活中,人往往是矛盾的。自己既是壞的,又是好的。要解釋這個感覺,不妨想想你平時最討厭的人的特質,跟你自己某些部分有什麼相似之處,就可以明白。

看來在精神科醫師說話藝術技巧方面,我還有許多需要學習的地方。